格物学堂门口。
当关羽策马赶到时，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
江陵城中但凡有些头脸的人物，几乎都闻讯赶来了。
刘备的大舅子，安汉将军糜竺，正一脸忧色地看着天上。
从事中郎孙乾，则是不停地与身边人交谈，似乎在分析着什么。
白眉马良站在人群前方，眉头紧锁，仰头看着，嘴里喃喃自语。
人群之中，两个女子的身影格外显眼。
孙尚香一身劲装，按着腰间的佩剑，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满是兴奋。
“这玩意儿好生有趣！”
她身旁的黄月英则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她没有看天，反而盯着学堂院内，似乎在推算着什么。
“二将军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关羽翻身下马，将大刀交给周仓，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子仲，这究竟是何物？”关羽走到糜竺身边，沉声问道。
糜竺苦笑着摇了摇头：“云长，我亦是刚到，只知此物是从陆先生的学堂里升起的。唉，如此惊世骇俗之物，也不知是福是祸。”
关羽皱起眉头，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进去。
孙尚香见状按着剑柄，也跟着关羽走了进去。
黄月英对着众人微微点头，也随之而入。
院外的人群见荆州的三位大人物都进去了，便不敢再喧哗，只是伸长了脖子，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一进入院内，关羽就看到诸葛亮正站在那里，手持羽扇，脸上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军师，陆司长！”关羽走上前，对着二人一抱拳，然后指了指天上，“此物……究竟为何？”
诸葛亮看到关羽一脸严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摇了摇羽扇，对陆云说道：“看来，这次闹出的动静，有些大了。”
陆云也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慨。
他虽然觉得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科学实验，但是，他忘了，这里是公元3世纪。
这东西对此时的人来说，震撼力是不可想象的。
若是利用得好，怕是连天下大势都可能因此改变。
陆云看着外面越聚越多的人群，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转身，对着院子角落里那些死死拽住绳索的亲卫下令。
“听我口令，均匀发力，缓缓将绳索放下！”
“是！”
亲卫们齐声应喝，开始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放松手中的绳索。
天空中，那个巨大的热气球在失去了部分浮力后，开始缓慢而平稳地向着院子中央降落下来。
很快，藤筐“咚”的一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张苞第一个从里面跳了出来，他脸颊通红，兴奋地大喊：“爹！二叔！我们飞上天了！真的飞上天了！”
可当他看到父亲不在，只有关羽时，声音顿时小了半截，连忙恭敬行礼：“见过二叔！”
关兴、黄皓和王武也相继从藤筐中走出。
他们看到了院中的关羽、孙尚香和黄月英，连忙上前行礼。
“见过二将军！”
“见过孙夫人！”
“见过黄夫人！”
关羽看着自己那向来沉稳的儿子，此刻也是一脸激动，他心中的怒气消了大半，但还是板着脸，沉声问道：“胡闹！此物如此危险，万一从天上掉下来，如何是好！”
孙尚香则没有上前，她只是站到一旁，一双美目紧紧盯着那个巨大的绢布球和藤筐。
黄月英却不管这些，她快步走到热气球旁边，伸出纤纤玉手，好奇地摸了摸那巨大的彩色绢布，又仔细看了看藤筐与绳索的连接之处。
她转过身，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陆云，轻声问道：“陆司长，此物为何能飞？”
黄月英此问，正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云身上。
陆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孙尚香那张英气勃勃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心里很清楚，这位孙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历史上，再过不久，她就会带着阿斗，偷偷跑回东吴。
这热气球的技术，看似简单，实则牵扯重大。
若是被东吴学了去，后果难料。
想到这里，陆云便收回了目光，对着黄月英等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黄夫人，此乃‘格物’之学。”
他指了指那巨大的绢布球。
“其理，与方才的兴业灯并无二致。不过是冷热之气的升降罢了，算不得什么仙法道术。”
这番解释，轻描淡写，敷衍至极。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搪塞之意。
陆云也不管他们怎么想，他拍了拍手，对着众人一拱手。
“好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
“诸位，还请回吧。我们还要继续上课呢。”
这话一出，院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赶人？
“凭什么？”
孙尚香第一个不乐意了，她柳眉一竖，按着腰间的剑柄，上前一步。
“本夫人还没看够呢！你这能飞上天的东西，有趣得紧，快与我等仔细说说！”
黄月英也柔声说道：“陆司长，月英对这格物之学，颇感兴趣，不知可否旁听一二？”
糜竺也连忙打圆场：“是啊，陆司长，如此神技，我等也是闻所未闻，心中好奇得紧啊。”
眼看这几位都赖着不走，院外的百姓更是越聚越多，几乎堵死了整条街道。
关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上前一步，沉声道：“先生，如此多人聚集于此，恐生事端。当务之急，是先将众人疏散。”
诸葛亮见状，也摇着羽扇走了出来，笑着说道：“云长所言极是。不过，大家对陆司长的学问都很好奇，不如这样。”
他看向陆云，又看了看关羽。
“便由云长出面，先请院外的乡亲们散去。”
“至于院内的诸位，”诸葛亮微笑着看向孙尚香等人，“若是想听，便留下做个旁听便是。只是，不可打扰了先生给学子们授课。”
这番安排，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陆云看了诸葛亮一眼，知道今天是非讲不可了，便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吧，就依军师所言。”
关羽也不多话，转身便向院外走去。
诸葛亮、黄月英夫妇则饶有兴致地找了条石凳坐下，一副准备认真听讲的模样。
孙尚香抱着手臂，靠在一棵树上，一双美目里满是好奇。
陆云也不理他们，他拍了拍手，示意少年们重新坐好。
“好了，我们继续上课。”
他的目光，落在了刚刚从天上回来的张苞、关兴和黄皓三人身上。
“刚刚，你们在天上，都看到了什么？”
张苞第一个跳了起来，他早就憋不住了，一张小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
“先生！俺看到了！俺看到了整个江陵城！屋子变得跟小盒子一样，人就像蚂蚁！远处的长江，就像一条白色的带子！太好玩了！”
他的回答简单直接，充满了孩童的兴奋，引得堂内众人一阵轻笑。
陆云点了点头，又看向黄皓。
黄皓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才开口说道：“回先生，学生看到，江陵城的街道纵横交错，如同棋盘一般，规划得井井有条。从高处俯瞰，方知城池之壮美。”
陆云不置可否，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关兴。
“关兴，你呢？你看到了什么？”
关兴上前一步。
“回先生，他们说的，兴都看到了。”
“除此之外，学生还看到……当我们升得很高时，远方的地平线，不再是一条直线。”
“学生看到……我们脚下的大地，好像……好像是弧形的。”
陆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没错。”
“大地，是弧形的。”
“我们脚下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球。”
所有人都呆住了，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陆云。
“怎么可能？！”
孙尚香第一个叫了出来，她柳眉倒竖，上前一步，质问道：“若是大地是个球，我们脚下的人，岂不是要掉下去了？”
她的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天圆地方，自古便是如此。
大地若是个球，那住在下面和侧面的人，要如何站立？
江河湖海的水，又该流向何处？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谬论！
黄月英眼中则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她盯着陆云，等待着他的解释。
陆云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
他知道，这种事情，光靠说是说不明白的。
“清妍。”
“奴婢在。”
“去库房，找一块最大的干净麻布来。”
“是，公子。”
很快，清妍便带着几个侍女，抬来了一块足有一丈见方的厚实麻布。
陆云对着旁边的四个亲卫吩咐道：“你们四人，一人拽住一角，把布给我绷紧了，要绷平。”
四个亲卫立刻领命，将麻布的四角死死拽住，在院子中央拉开了一张平整的“布床”。
陆云又让阿柔将讲台上那篮水果端了过来，他从中挑了几个橘子，放在了绷紧的麻布边缘。
然后，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走到了麻布中央。
陆云将手中的石块，轻轻地放在了麻布的正中央。
只见那块原本平整的麻布，因为石块的重量，中央立刻向下凹陷出一个平缓的弧度。
就在这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几个放在麻布边缘的橘子，竟然不受控制地朝着麻布中央的石块滚了过去！
诸葛亮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目光依旧落在那块麻布上。
“陆司长的意思是……”
“我们脚下的大地，就是这块大石头。”
“而我们，还有这世间万物，就是那些橘子。”
他抬起头，看向陆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橘子之所以会滚向石头，是因为石头太大、太重，吸引着它们靠近。”
“所以……那橘子从树上落下，而不是飞上天，也是因为……我们脚下的这个球，太大了？”
话音落下，陆云看着诸葛亮。
卧槽！
这他娘的是公元3世纪的牛顿啊！
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最简单的引力模型演示，诸葛军师竟然能瞬间举一反三，直接触及到了万有引力的核心概念！
这份悟性，这份洞察力，简直……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