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一愣,完全跟不上公子的思路。
“公子?”她不解地问道,“张将军家出了事,我们……我们去兴业司做什么?”
陆云没有时间详细解释,他一边大步向院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
“救人!”
“快!”
清妍不敢再问,连忙提着裙角跟了上去。
府门外,青蓬马车早已备好。
护卫统领王武见陆云神色匆匆地出来,一言不发便跨上马车,心中也是一凛。
他不敢怠慢,立刻翻身上马,对着手下八名护卫一挥手。
“护好马车!快!”
“是!”
马蹄声骤然响起,车轮滚滚,朝着兴业司的方向疾驰而去。
王武催马紧随在车厢之侧,他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环首刀上,锐利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街道两侧。
他曾是云长将军麾下的一名百人将,因作战勇猛,又沉默寡言,深得关羽信赖。
后来被主公调来,做了陆云的护院统领。
张将军的夫人难产,郎君不去请医问药,反而急匆匆地赶去兴业司。
这念头在王武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在关将军帐下听令时,命令都很简单。
守住这里,冲上去,或者,砍了他。
王武只需要执行,从不需要多想。
可跟着这位陆郎君,王武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他想不明白,为何几根弯曲的木头,就能让犁地快上一倍。
他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大木轮子放在水里,就能自己把水送到天上去。
更想不明白,为何那黑乎乎的石头粉末混上黄泥,就能烧出没有烟的火。
这些事情,件件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可他看得懂结果。
他看到农夫们脸上的笑,看到府库里的钱粮一天比一天多,看到兵卒们换上了更精良的兵甲。
这就够了。
想不通,就不想了。
俺是个兵,郎君指向哪里,俺就打向哪里。
听令便是。
王武将所有杂念抛开,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护卫马车之上。
...
兴业司,工部坊院。
马车还未停稳,陆云便掀开车帘,直接跳了下来。
“张主事在哪儿?!立刻让他来见我!”
正在院中指挥工匠们赶制曲辕犁的张毅闻声,连忙一路小跑地迎了上来。
“司长,下官在此!您有何吩咐?”
陆云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旁边一间堆放图纸的工棚里走。
“拿炭笔和麻纸来!要快!”
张毅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取来文具。
工棚内,陆云脑中飞速回忆着助产钳的构造。
两根弧度优美的金属长臂,在纸上迅速成型。
中间是精巧的交叉锁定关节,头部则是圆润光滑、贴合婴儿头骨的匙状结构。
每一个关键部位,陆云都用最简单的线条,标注出了尺寸和要求。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张助产钳设计图,便跃然纸上。
张毅站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又是什么奇巧之物?
像剪刀,又像钳子,头部的造型更是古怪至极。
“张主事,看懂了吗?”陆云放下炭笔,指着图纸,语速极快地问道。
张毅毕竟是经验老到的工匠,他盯着图纸看了片刻,虽然不解其用,但对其中的构造却已了然于胸。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司长放心,此物不难。”
“好!”陆云沉声道,“我现在就要你把它做出来!用最好的百炼钢,关节要灵活,头部必须打磨得圆润光滑,绝不能有半点毛刺和棱角!做完之后,用烈酒反复冲洗消毒!”
“下官明白!”张毅立刻应下,他没有问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司长交代下来的事,必然有天大的用处。
“要多久?”陆云追问道。
张毅看了一眼图纸,胸有成竹地一抱拳。
“司长,您去偏堂稍候片刻。半个时辰,下官定给您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张毅领命而去,脚步如风,整个工坊立刻被调动起来,最顶尖的几个匠人被召集到一处,炉火烧得冲天旺。
偏堂之中,
清妍终于还是没忍住,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问道:“公子……方才那图纸上的物事……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为何您如此着急?”
陆云转过头,淡淡一笑,放缓了语气解释道:“那叫助产钳。”
“助产……钳?”清妍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陌生。
“嗯。”陆云点了点头,用最简单的话说道:“若是产妇难产,胎儿无法顺利生下,便可用此物,伸进去,将胎儿的头部轻轻夹住,然后……带出来。”
“夹……夹出来?”
清妍的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一想到那个画面,她便觉得又惊又怕,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羞涩。
陆云看着她又羞又怕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便存了心逗她一句。
“怎么?这东西很管用,说不定……你以后也用得上。”
这句半开玩笑的话,让清妍脸更红了。
我……以后也用得上?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
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猛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公子是想让我为他……生儿育女?
这个念头一起,清妍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
自己只是个婢女,为主人暖床,是天经地义。
清妍从未敢有过半分非分之想。
他……他是在说笑吧?
一定是了。
可万一……万一不是呢?
一想到将来或许能为公子诞下一男半女,她心中竟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一丝期盼。
这丝期盼,让她更加羞愧难当。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陆云。
却见公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清妍的心更乱了,连忙低下头,不敢多想。
......
终于,工坊深处那“叮叮当当”的急促捶打声停了。
没过多久,满头大汗的张毅便捧着一个用干净麻布包裹的长条物,快步走了进来。
“司长,幸不辱命!”
一柄造型奇特的钢钳,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通体由百炼钢锻造,关节处扣合得严丝合缝,活动自如。
最关键的头部,被打磨得浑圆无比。
陆云拿起来,在手中试了试开合,又用指腹仔细感受了一下头部的光滑程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得很好!辛苦了!”
“清妍,我们走!”
......
张飞的府邸,此刻已是一片混乱。
府内的侍女仆役们端着热水和布巾,进进出出,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惊惶。
内院的产房里,不时传来夏侯氏痛苦的呻吟声,那声音撕心裂肺,听得人头皮发麻。
院子里,张飞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他抓住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侍女。
那侍女吓得浑身发抖,带着哭腔道:“将军……稳婆说……说夫人她……快没力气了……”
“三弟,镇定!”
一只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关羽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丹凤眼中也满是焦急,但语气依旧沉稳。
“大哥已经亲自去请城中最好的稳婆了,定能化险为夷!”
刘备也带着一个老妇人,快步从前院走了进来。
陆云带着清妍,也急匆匆地赶到了院中。
刘备指着身边的老妇人,急切地说道,“翼德你看,我把城里最有名的张婆请来了!她接生了几十年,经验老到,定能保弟妹平安!”
那张婆年过半百,她对着刘备和张飞微微一福,不卑不亢地说道:“主公,将军,老身尽力而为。
只是女人生子,本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是男是女,是生是死,全看天意和夫人的造化了。”
刘备正要催促张婆快快进去,陆云却上前一步,沉声开口。
“主公,等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