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江陵城。
陆云的府邸离刘备的府邸不远。
“俺的个乖乖!”张飞绕着沙盘走了两圈,伸手就想去摸那塑出来的山脉。
“三弟,休得无礼!”关羽丹凤眼一眯,低声喝止了他。
张飞这才悻悻地收回手,嘴里还在嘀咕:“这玩意儿,做得跟真的一样。大哥你看,那是不是咱们当阳的长坂坡?”
关羽虽然嘴上训斥弟弟,但他自己心里也满是震撼。
他一向自负,可看到眼前这个东西,也是心神震动。
天下山川,江河脉络,竟然能被人用泥土如此清晰地还原出来。
有了这个东西,排兵布阵,就再也不是空想了。
刘备则是激动地走上前,双手扶着沙盘的边缘,眼神里全是光。
“先生,此物……真乃神物也!”他由衷地赞叹道,“孔明说此物可观天下大势,备初时还不信。今日一见,方知先生胸中,自有乾坤!”
陆云笑了笑,很平静地说:“主公过奖了,不过是些泥土沙石,小道而已。”
他拿起一根小木棍,在沙盘上轻轻一点。
“主公请看,这里是我们江陵。”
然后,木棍向西移动,划过一片崇山峻岭。
“从此向西,便是西川。”
刘备的眼神立刻变得热切起来。
……
院子的回廊下,清妍、月奴和阿柔三个侍女正远远地看着。
她们不敢靠近,只能小声地说着悄悄话。
阿柔年纪最小,她小声地对两位姐姐说:“姐姐,你们看。郎君平日里对我们说话,总是很温和,很客气。”
月奴点了点头,柔声说:“是呀,郎君从不像别家主人那样,对下人随意打骂。”
清妍的心思最细,她看着远处那个在刘备、关羽、张飞面前侃侃而谈的身影,眼神里有些迷茫。
“郎君对我们客气,可是……你们看,他对左将军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是那个样子。”
“左将军是当今天下的大英雄,关将军和张将军更是万人敌的猛将。可郎君和他们说话,一点也不紧张,也没有那种下官对上官的恭敬。”
她顿了顿,好像终于找到了那个感觉。
“就是那种……很自然,很随意的感觉。好像在他眼里,我们这些婢女,和左将军他们,没什么不同。”
“他待我们好,不是装出来的。他对左将军随意,也不是故作高深。”
“就是很自然。”
阿柔和月奴听得似懂非懂。
她们只是觉得,自家的公子,和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太一样。
...
刘备光死死地盯着西川那片富饶的盆地。
“先生,备……我军初定荆州,根基未稳。如今兵马钱粮,不知是否足以支撑西进大计?”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就是实力。
“大哥,这有何难?”张飞一听要打仗,立刻来了精神:“咱们现在兵强马壮,还怕他一个刘璋不成?”
一旁的关羽轻抚长髯,:“三弟莫急。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主公所虑极是,我等当先清点家底,方能定计。”
说着,他看向刘备,拱手道:“大哥,自我等入主南郡,收编降卒,招募新兵,如今荆州可用之兵,约有三万余众。”
刘备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关羽伸出手指,在沙盘上点了点:“这三万兵马,分为三部。”
“其一,乃是陆军主力。由某统领,驻扎在江陵城内外,共计一万五千人。皆是跟随我等多年的百战精锐。”
“翼德则率五千兵马,驻扎在西边的秭归。此地乃荆州入川的门户,可为西进之先锋。”
张飞闻言,立刻挺起了胸膛,脸上满是自豪。
秭归这个位置,正对着他的胃口。
关羽顿了顿,继续道:“其二,乃是水军。我军收编刘表旧部,加上新练士卒,现有水军八千,战船百余艘,亦由某节制,驻于江陵水寨,扼守长江水道。”
说到这里,刘备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色:“我军骑兵素来薄弱……”
关羽点头道:“不错。这其三,便是骑兵。我军骑兵仅有两千,由子龙统率,皆是精锐,驻于公安。虽人数不多,但往来驰援,足可策应各处。”
三万兵马,步、水、骑三军的家底,就这么清清楚楚地摆在了众人面前。
张飞听完,大咧咧地说道:“大哥,你看,咱们有三万大军!还怕什么?俺带五千人打头阵,定能把那成都城给打下来!”
“胡闹!”
这次开口的,是刘备。他少有地呵斥了张飞一句。
“荆州东有孙权虎视眈眈,北有曹操大军压境。这三万兵马,乃是我等立足之本,岂能尽数西调?若倾巢而出,江东一旦来袭,江陵危矣!”
刘备一席话,让堂内刚刚有些热烈的气氛又冷静了下来。
张飞挠了挠头,也知道大哥说的是实情,只能闷闷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刘备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回到陆云身上。
“先生,既然我等不可倾巢而出,那历史上,备又是如何入川的?”
“当时,我军究竟走了哪条路?一路上,又遇到了哪些困难?”
陆云闻言,拿起身边的小木棍,走到了沙盘边。
“主公请看。”
他的木棍点在了江陵城的位置。
“当时,皇叔您名义上是应刘璋之邀,入川协助抵御汉中张鲁。所以,大军走的是官道水路。”
木棍顺着沙盘上那条蓝色的长江,缓缓向西逆流移动。
“大军自江陵出发,乘船逆流而上。先过夷陵,再入巫峡,经由白帝城,抵达江州。”
他的木棍在沙盘上那一段险峻的峡谷地带划过。
“其一,便是路途艰险。逆水行舟,本就缓慢。尤其是三峡一段,水流湍急,暗礁密布,稍有不慎,便有船毁人亡之险。
光是走完这段水路,就耗费了月余时间。”
“其二,也是最致命的,是粮草。”陆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数万大军入川,人吃马嚼,每日耗费巨大。所有粮草,都要从荆州逆流运送。
一船粮食运到前线,路上就要耗掉大半。补给线拉得太长,一旦被截断,后果不堪设想。”
刘备听得连连点头。
陆云的木棍继续向西移动,越过江州,最终停在了成都东北方向的一处关隘。
“大军在江州稍作休整后,便弃船登陆,一路北上,最终抵达涪城。而在此地,便遇到了第三个困难——人心叵测。”
陆云看着刘备,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主公抵达涪城后,刘璋亲自出城迎接,两人相见甚欢,一同饮宴。然而,就在这场宴会之上,发生了一件极为凶险的密谋。”
“当时,军师庞统与益州别驾张松、军议校尉法正一同进言,劝主公在宴席上直接发难,袭杀刘璋,一举夺取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