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门前,几辆马车早已备好。
三人互相拱手作别,各自登车。
回到自己的府上,陆云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直接走向卧房。
推开门,只见床榻上的被褥已经铺得整整齐齐,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安静地坐在床沿。
是阿柔。
见陆云进来,她连忙起身,小脸微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公子……”
陆云知道,按照府里的规矩,今日轮到她来侍寝暖床了。
他实在太累了,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是点了点头,脱下外袍。
阿柔乖巧地上前,帮他宽衣,然后自己先钻进了冰冷的被窝里,用自己的身子将床榻捂暖。
陆云吹熄了烛火,也躺了上去。
他顺手将身边那个温软的身子揽进了怀里。
阿柔乖顺地靠在他胸口。
黑暗中,陆云能感受到她有些急促的心跳。
“冷吗?”他闭着眼睛,随口问了一句。
怀里的人儿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细的。
“不冷的,公子。被窝里很暖和。”
“嗯。”陆云应了一声,“睡吧。”
......
一晃,两个月就过去了。
荆州大地,早已褪去了冬日的萧瑟,春意盎然。
时节,已至清明。
这两个月里,整个荆州,尤其是南郡,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所有变化的中心,都指向了那个新成立的衙署——兴业司。
兴业司的成就,主要分三块。
首先是农事。
曲辕犁,这种省力又高效的新式农具,在刘备的全力支持下,由兴业司下属的工坊加班加点赶制,已经优先配发给了江陵左近的所有官田和屯田。
效果是惊人的。
过去需要两个人加一头牛才能完成的犁地工作,现在只需要一个人一头牛。耕作的效率,直接翻了一倍。
大量的劳动力,就这么被解放了出来。
这些被解放出来的农夫,也没有闲着。
他们被李信组织起来,成立了专门的“清淤队”,日夜不停地从长江及其支流中挖取河泥。
这些肥沃的淤泥被一车车运往田地,与原本板结的土地混合。
仅仅两个月,田里的土质就变得肉眼可见的松软肥沃。
田埂上,负责农事的李信看着那些刚刚冒出头的青翠禾苗,长势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喜人,激动得整日都合不拢嘴。
与此同时,在城郊最肥沃的一片官田里,一块被重兵把守的特殊区域,陆云亲手指导的“神农计划”也已经开始。
数百名精挑细选的农夫,正按照陆云教的方法,在数万株稻苗中,寻找着那些“只开花不结果”的特殊植株。
然后是工匠之事。
那架巨大的筒车,已经在长江边上建起了三座。
奔流不息的江水,推动着巨大的轮子,日夜不息地将水源送入新开凿的水渠,灌溉着数万亩高地。
更重要的是,陆云采纳了诸葛亮和庞统的建议,将水力运用到了极致。
江陵城外新建的炼铁工坊里,巨大的水轮带动着数座重达千斤的锻锤,日夜不停地捶打着烧红的铁坯。
水力驱动的风箱,也让炉火的温度远超从前。
铁料的产量和质量,都得到了飞跃式的提升。
过去一个月才能打造出的百炼钢,现在只需要十天。
最后是商贸。
王通不愧是经商的好手。
他按照陆云的指点,将“炒茶”包装成了士族专属的雅物。
这种冲泡便捷、清香回甘的新式饮品,一经推出,便立刻风靡了整个荆州上流社会。
价格虽高,但订单依旧如雪片般飞来。
短短两个月,仅炒茶一项,就为刘备的府库带来了白银数万两,钱货无数的巨额收入。
至于那性烈如火的“蒸馏酒”,则一直处于秘密生产的状态,除了少数几位核心人物,无人知其存在。
这一日,天气正好,春光烂漫。
陆云府邸的后院里,却是一片忙碌景象。
院中的石桌石凳早已被挪开,地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麻纸。上面用炭笔勾勒着各种奇怪的图形,有山川轮廓,有河流走向,还有一些标注着数字和符号的复杂草图。
院子正中央,一个巨大的木制浅盘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里面已经填满了湿润的沙土。
一个浩瀚的天下雏形,正在这里慢慢诞生。
陆云负手站在沙盘前,神情专注,不时开口指挥。
三个风姿各异的侍女,此刻都褪去了女儿家的娇柔,一个个裙角扎起,素手沾泥,干得热火朝天。
阿柔蹲在一旁,正小心翼翼地将水倒入一个木盆里,与黄土混合。
她的小手搅动着,将泥土和得不干不湿,恰到好处。
“公子,泥和好了。”她小声说了一句,将一捧和好的湿泥递了过去。
月奴则负责上色。
她本就精通音律书画,对色彩的把握极为敏感。
只见她用小刷子蘸着不同颜色的矿物颜料,小心地涂抹在已经塑形的沙土上。
青色代表山林,蓝色代表江河,黄色则代表平原。
清妍的工作最为关键,她正按照陆云的指示,将阿柔和好的湿泥,堆砌在沙盘之上,塑造出山川的走势。
“清妍,这里是秦岭。”陆云伸手指着沙盘中一条东西走向的区域,“山脉要再高一些,更险峻一些。把它的雄伟之势做出来。”
清妍点了点头,她心思聪慧,早已将那些草图记在了心里。
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堆砌,一边问道:“公子,这秦岭山脉,为何要堆得如此高耸?我看图上,它正好隔开了汉中和关中。”
“问得好。”陆云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因为这条山脉,就是天下的分界线。它不仅隔开了汉中和关中,更隔开了南北。北方的骑兵想要南下,就必须翻过这座大山。所以,它的高低,决定了战争的难度。”
清妍恍然大悟,手上塑造山峰的动作便更加用心了。
一旁的月奴正细细地为长江涂抹上蓝色,她抬起头,柔声问道:“公子,这长江之水,用靛蓝之色,是否更显其波涛壮阔?”
“可以。”陆云笑道,“月奴你精通美感,颜色之事,你看着办就好。”
月奴得了夸奖,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下笔也更添了几分灵动。
就这样,陆云负责全局指挥,清妍负责塑造地形,阿柔负责提供材料,月奴负责润色点缀。
四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巍峨的太行山,险峻的剑门关,奔流不息的黄河与长江……一个无比精细的三国九州沙盘,在他们手中一点点地变得清晰、立体。
每一个山头的起伏,每一条河流的转折,都严格按照陆云画出的图纸来制作,高低落差,分毫不差。
陆云看着眼前逐渐成型的沙盘,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有了这个,天下大势便可一目了然。
日后与刘备、诸葛亮他们推演军情,便不再是纸上谈兵。
哪里可以屯兵,哪里适合设伏,哪里是粮道咽喉,都将在沙盘上看得清清楚楚。
陆云看着三人忙碌的身影,忽然笑了起来。
“你们这么卖力,说不定将来,你们三人的名字也能留在史书上呢。”
此言一出,三女手上的动作都是一顿。
清妍抬起头,白皙的脸蛋上沾着几点泥星,她有些不解地问道:“公子说笑了。奴婢们只是侍候您的婢女,怎会有资格名留青史?”
月奴和阿柔也跟着点头,显然觉得这事太过天方夜谭。
陆云却神秘一笑,指了指自己。
“别人或许不行,但我可以啊。”
“你们只管把这沙盘好好弄。到时候,我给你们记上一笔,就说‘兴业司三姝,智美双全,辅佐陆云立不世之功’,嘿嘿。”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女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知道公子是在说笑,但心中却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暖意和干劲。
陆云收起笑容,指着荆州的位置,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好了。清妍,去把那颗红色的石子拿来,把我们江陵城的位置,给我标出来。”
“是,公子!”
听了公子这番半真半假的许诺,三女心中再无半分疲惫。
就在这时。
院门外传来了管家福伯恭敬的通报声。
“公子,诸葛军师前来拜访。”
陆云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对福伯扬声道:“快请!”
他又回头对三女吩咐了一句:“清妍,你们先收拾一下。”
“是,公子。”三女连忙应声,开始将地上的图纸和工具收拢到一旁。
......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摇着羽扇,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来者正是诸葛亮。
他一进院门,目光便被那巨大的沙盘牢牢吸引住了。
他快步上前,围着沙盘走了一圈,看着上面精细的山川河流,眼中异彩连连。
“陆司长这是地形图...?”诸葛亮惊叹道。
陆云笑着摆了摆手:“军师过奖了,军师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诸葛亮收回目光,转向陆云,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亮今日前来,实为一事。”
他看着陆云,认真说道:“先生那日言及,亮所造之木牛流马,后世已然失传。亮听后,日夜思之,颇为遗憾。”
说着,他对着院外轻轻一招手。
立刻有两名亲兵,抬着一个造型古怪的木制器物走了进来,小心地放在地上。
诸葛亮指着那木制器物,脸上带着一丝期待。
“亮不才,凭记忆与先生之描述,粗粗仿制了一具雏形。今日特意带来,还请先生过目,看看此物,可还有用处?”
陆云心中一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