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府,听雪轩。
厚重的帷幕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也将外界的喧嚣与寒意彻底屏蔽。此次轩内只有司徒寒与林凡两人,连侍立的管家都未曾出现。
空间密闭,唯有角落那尊青铜香炉依旧散发着清冽的松针气息,在凝滞的空气中袅袅盘旋,却驱不散那份沉甸甸的压抑。
司徒寒负手立于那幅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北境疆域图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图上,代表寒铁堡的黑色堡垒标记,此刻被数道从星罗帝国方向刺来的、用醒目朱砂勾勒的粗壮箭头隐隐包围,仿佛一头陷入狼群的困兽。
“你做得很好,林凡。”司徒寒并未回头,声音低沉,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却又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
“比本座预想的更快,也更彻底。不仅清除了潜入工坊的蛀虫,更稳住了地脉核心,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发生。这份人情,寒铁堡记下了。”
林凡静立一旁,神色平静。他左臂上的【冰脉守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内敛的琉璃光泽,仿佛刚才在地下三层的激战未曾发生。
“堡主紧急召见,想必不止是为了道谢。”他开门见山,时间紧迫,容不得太多虚与委蛇。
司徒寒缓缓转身,那双平日里如同万载寒冰的眼眸,此刻却仿佛冰层下涌动着暗流,翻涌着真实的凝重。
“鬼狐陨落,融雪工坊的渗透被你连根拔起,戴维斯在北境经营多年的暗线遭受重创。但这绝非终结,恰恰相反,这是风暴真正降临的前奏。”
他几步走到巨大的檀木桌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点在疆域图上星罗帝国与寒铁堡接壤的边境区域,那里已经用猩红的颜料标注了数个军团徽记。
“根据三个不同渠道传来的、相互印证的最高级别密报,戴维斯已不再满足于暗中渗透和扶持傀儡。
他以‘剿灭叛匪戴沐白残部,肃清帝国边境隐患’为名,正式调动了‘血狼’与‘裂骨’两个满编的精锐魂师军团,总计超过一万五千人,由他麾下头号战将,魂圣级强者‘血狼’霍格亲自统领,陈兵边境!
其先锋轻骑部队,距我北境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关隘‘霜狼隘’,已不足三日路程!”
魂圣级强者!两个久经沙场的帝国主力魂师军团!
林凡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微微一滞。
这不再是之前小规模的摩擦、暗杀或是局部的阴谋颠覆,而是赤裸裸的、足以碾碎山岳的军事威胁,是真正意义上足以掀起一场国战级冲突的庞大军力!
戴维斯为了北境的“钥匙”,为了那所谓的“圣物”和其背后可能隐藏的恐怖力量,竟不惜如此疯狂,调动如此庞大的国家力量进行豪赌,其决心与偏执,已然超出了常理。
“他是在逼我们进行正面决战?倾尽寒铁堡之力,与帝国大军硬碰硬?”
林凡沉声问道,脑海中飞速计算着双方明面上的实力对比,结果不容乐观。
寒铁堡虽雄踞北境,底蕴深厚,但终究是一方势力,与一个庞大的帝国比拼战争潜力,无疑是螳臂当车。
“是,也不是。”司徒寒眼中寒光凛冽,如同冰原上骤起的暴风雪,“霍格此人,凶残嗜血,用兵悍猛直接,以屠城灭寨著称,但他并非无脑的莽夫。
他如此大张旗鼓陈兵边境,一是在军事上施以泰山压顶之势,动摇我军民士气;
二是牵制我寒铁堡主力军团,使我无法轻易调动兵力清剿其境内残余的暗桩势力,或者支援可能在其他方向出现的变故,让我们首尾难顾。而这其三……”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锐利:“我怀疑,这声势浩大的军团,只是他摆在明面上的棋子,是吸引我们所有注意力的诱饵。
戴维斯真正的杀招,那柄淬毒的匕首,恐怕早已通过我们尚未察觉的路径,悄然抵近了我们的咽喉。
别忘了,‘圣物’和那些依附于它的邪魂师,最擅长的从来都不是光明正大的战场冲杀,而是腐蚀、渗透与从内部引爆灾难。”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用大军吸引所有的目光和兵力,真正的致命一击,或许早已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悄然潜入北境,甚至可能已经进入了寒铁堡。
“堡主需要我做什么?”林凡直接问道。司徒寒在这种时候单独密召于他,绝不仅仅是告知严峻的军情。
司徒寒目光灼灼,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落在林凡身上,那目光中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托付:“本座需要你的力量,更需要你的‘不同’。”
“第一,霍格大军压境,兵锋直指霜狼隘。消息传开,堡内乃至整个北境必然人心浮动,恐慌蔓延。
那些早已潜伏下来、或是被戴维斯收买的魑魅魍魉,必然会趁机兴风作浪,散布谣言,制造骚乱,甚至可能里应外合。
本座需要你协助肃清内患,稳定后方局势。你连日来斩杀玉罗刹、厉战天、鬼狐,清除工坊邪魂师,战绩赫赫,凶名……或者说威名已立。
由你出面震慑宵小,比堡主府的公告更直接有效。”
“第二,也是决定这场危机胜负最关键的一点。”
司徒寒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却字字如锤,敲在林凡心上,“戴维斯的终极目标是‘钥匙’,是封印之门后可能存在的力量。
正面大军更多是幌子和为了扫清障碍的保障。他真正的核心精锐,那些被‘圣物’侵蚀的邪魂师高手,必定会想方设法绕过甚至突破我们的正面防线,直扑融雪工坊下的地脉核心。
那里,才是决定北境乃至更多人命运的真正战场!”
“本座麾下强者虽众,魂帝、魂王亦有不少,但他们大多修炼的是常规的冰、风、力量属性,与邪魂师那诡异污秽的能量属性相克并不明显,甚至可能在交战中反被其侵蚀、污染,十成实力发挥不出七成。
而你……”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凡左臂那流转着琉璃光华的【冰脉守护】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你的力量体系,太过特殊。你那奇特的剑形武魂,其锋锐与神圣特性;这蕴含着古老冰寂规则与净化之力的魂导臂铠;
乃至你身边这只伙伴魂兽,它所使用的充满生机与解析力的能量……无一不对那‘污秽’之力有着天然的克制效果!
纵观整个寒铁堡,你是守卫地脉核心,对抗邪魂师最强力量的最合适,也可能是唯一的人选!”
林凡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
司徒寒的分析合情合理,将他放在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位置,既是基于对他能力的认可和信任,某种程度上,也是寒铁堡面临绝境下的无奈之举。
堡主府强者如云,但对付那种超越常规的“污秽”力量,确实存在天然的短板。
“我可以负责地脉核心的防御。”林凡抬起头,眼神锐利如他即将出鞘的剑,没有任何退缩,“但我需要绝对的权限,在危机时刻能够调动核心区域的一切资源,包括临时调整防御法阵。
我需要阅览堡主府关于‘圣物’和邪魂师所有已知的、包括最高机密的研究卷宗和战斗记录。
另外,我需要一批最顶级的冰属性魂导材料,品质越高越好,数量要足,用于紧急强化【冰脉守护】的性能,以及在核心区域布置针对性的防御与净化魂导阵列。”
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接下了这关乎存亡的重任,就必须拥有与之匹配的权限、情报和资源支持,将每一分胜算都牢牢抓在手中。
司徒寒看着林凡那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提出条件,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赞赏。
在这种关头,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头脑和对细节的掌控,此子心性确实远超常人。
他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可以!从此刻起,融雪工坊地下三层,包括地脉核心与封印之门区域,由你全权负责,拥有最高处置权!堡主府麾下最忠诚、最精锐的‘冰锋卫’,调拨一队共十二人,皆为大魂师以上修为,精通合击战阵,听你指挥。
所有关于‘圣物’及邪魂师的绝密卷宗,半个时辰内便会密封送至你的住处。至于魂导材料……”
他直接从手指上取下一枚造型古朴的深蓝色储物戒指,放在桌上,推向林凡:“这是本座收藏多年的‘冰髓戒’,里面是我历年收集的高纯度冰属性稀有金属、万年冰晶核心以及几块来自极北核心圈的神秘冰魄,应该能满足你初步的强化和布置所需。
若还不够,可持我手令,去堡内府库任意支取!”
如此毫不迟疑、近乎倾尽所有的支持,也无比清晰地印证了局势已经严峻到了何等地步。
林凡没有客气,拿起那枚触手冰凉的戒指,神识略微探入,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精纯的冰属性能量波动。
他将其郑重收起,沉声道:“只要我还在,地脉核心便不会失守。”
司徒寒深深看了林凡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语气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与沉重:“林凡,北境的命运,寒铁堡数十万军民的生死,或许真的……系于你身了。保重。”
没有更多的嘱托,也没有激昂的鼓舞,唯有这沉甸甸的四个字,承载着难以言表的压力与期望。
离开听雪轩,重新推开那扇隔绝内外的木门,一股夹杂着雪沫的凛冽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吹得人衣袂翻飞。
林凡抬头望向堡主府上空那灰暗低沉、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的天穹,耳边似乎已经能听到从遥远南方边境线上隐隐传来的、沉闷如雷鸣的战鼓声,以及刀剑出鞘的冰冷铮鸣。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霍格那浩浩荡荡的帝国大军,是摆在明处的、足以摧城拔寨的刚猛长枪。
而隐藏在水面之下,随着暗流悄然涌动的邪魂师与那诡异的“圣物”,才是防不胜防、见血封喉的淬毒暗箭。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臂上的【冰脉守护】,那冰凉的、与血肉相连的触感传来,却奇异地让他那颗因重任而略显躁动的心,迅速沉淀下来,变得愈发冷静、坚定,如同北境冻土下最坚硬的岩石。
“亚古兽,”他轻声唤道,声音在风中清晰可辨,“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
“嗯!”亚古兽感应到林凡心绪的变化,也收敛了平日的跳脱,橙黄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沉静的斗志,它用脑袋蹭了蹭林凡的腿,“我们一起,把那些想要破坏这里的坏蛋,全都打败!”
寒铁堡的烽烟已然被强势点燃,战火即将染红北境的雪原。
而林凡,这位身负系统与异界传承的少年,即将被推至这场巨大风暴的最中心,直面来自帝国铁骑与深渊邪祟的双重碾压。
他的选择,他的战斗,他手中之剑的每一次挥动,都将在这苍茫的冰雪大地上,刻下决定未来走向的深刻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