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府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极北冰原最深处的冻土。
仅存的五位魂王级别将领、凌禹所率领的十余名伤势较轻的冰锋卫核心成员,以及几位负责魂导护壁和能量供给的大师,齐聚于此。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大战后的疲惫与伤痕,更带着一种知晓最终时刻来临的决绝。
司徒寒立于上首,他换上了一身尘封已久的、铭刻着古老冰雪符文的玄色铠甲,这铠甲似乎与整个寒铁堡的地脉隐隐相连,散发出沉重而浩瀚的威压。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万载寒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诸位,”司徒寒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寒铁堡已至存亡之际,此非虚言。
敌军目标,非我一城一地,而是动摇我北境根基,释放那被先祖封印的灭世灾厄!”
他言简意赅地将林凡带回的信息,关于冰封之核、关于“终焉之影”碎片、关于封印即将崩溃的危机,告知了众人。
厅内顿时一片死寂,唯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这些北境的脊梁,终于明白了他们正在面对的是什么,那远比帝国入侵更加恐怖的黑暗。
“固守,唯有城毁人亡,封印破碎,灾厄降临一途。”
司徒寒的声音斩钉截铁,“唯有置之死地,主动出击,打断敌军对封印节点的冲击,方能搏得一线生机!”
他目光如炬,看向众人:“然,敌强我弱,霍格乃魂圣巅峰,麾下强者如云。
寻常出击,无异飞蛾扑火。故,吾将以堡主之权,司徒血脉为引,地脉核心为基,启动先祖所遗——‘最终协议’!”
“最终协议”四字一出,厅内所有知晓内情的将领和冰锋卫,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充满了震惊、痛苦,以及一种殉道般的狂热。
林凡站在司徒寒身侧,虽不知这“最终协议”具体为何,但能从众人的反应和司徒寒那决绝的眼神中,感受到那必然是一种需要付出无法想象代价的、与敌携亡的最后手段。
“堡主!不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踉跄出列,老泪纵横,“您是寒铁堡支柱,司徒血脉不能绝啊!让老臣去吧!”
“我等愿代堡主赴死!”凌禹与冰锋卫齐刷刷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坚定。
司徒寒缓缓摇头,目光扫过这些追随他多年的部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但语气却依旧冰冷如铁:“此非一人之生死,乃关乎北境存亡,关乎大陆安危。司徒血脉,守护封印乃天命,亦为职责。吾意已决,无需再言!”
他猛地抬手,一枚造型古朴、仿佛由寒冰与黑铁熔铸而成的令牌出现在他手中,令牌中心,镶嵌着一小块与定脉冰魄气息同源的深蓝色晶石。
“传令!”司徒寒声音如同冰山崩裂,“所有守军,依计划分批后撤至内城核心防御圈!魂导师团,停止对护壁能量供给,将所有剩余能量,导入地脉核心,准备接引‘协议’之力!”
“所有魂王及以上者,随我出城,为‘协议’启动,争取最后时间,目标——霍格本阵!”
命令既下,无人再敢质疑。悲壮而决绝的气氛弥漫在整个议事厅。将领们红着眼眶,重重抱拳领命,迅速转身离去,执行他们生命中最后、也是最残酷的命令。
司徒寒看向林凡,将一枚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戒指塞入他手中:“林小友,这里面是寒铁堡部分核心传承与北境秘辛,还有……一封留给雪儿的信。若……若事不可为,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薪火’不能灭。”
林凡握紧那枚尚带着司徒寒体温的戒指,感觉重逾千斤。
他看着眼前这位即将赴死的北境之主,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深深一躬:“堡主……保重。”
司徒寒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少年的模样刻入轮回,随即毅然转身,玄色铠甲铿锵作响,大步走向厅外。
“冰锋卫!随我——出征!”
寒铁堡沉重的大门,在无数守军悲戚而决绝的目光中,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以司徒寒为首,仅存的五位魂王将领,以及凌禹等十余名冰锋卫死士,如同扑火的飞蛾,化作数十道流光,悍然冲出了摇摇欲坠的护壁,主动杀向了城外那如同血色海洋般的敌军本阵!
他们的目标明确——霍格!以及那些正在持续攻击、试图破坏地脉封印节点的邪魂师和大型战争魂导器!
“司徒寒!你终于出来送死了吗?!”霍格那如同雷鸣般的怒吼从敌军后方传来,带着嗜血的兴奋。一道更加庞大的血色领域冲天而起,如同张开的巨口,迎向了司徒寒等人。
刹那间,城外爆发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惨烈数倍的战斗!魂圣与魂王级别的碰撞,规则与领域的对轰,将那片区域化作了生命的绞肉机。
司徒寒等人抱着必死之心,攻势疯狂而决绝,竟一时将霍格及其亲卫死死缠住,打乱了敌军的进攻节奏。
也就在司徒寒冲出城门,启动“最终协议”的刹那——
整个寒铁堡,猛地一震!
不是来自外部的攻击,而是源自地底深处!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而悲凉的意志,混合着精纯到极致的冰寂能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苏醒,从地脉核心处轰然爆发!
堡主府深处,那间一直紧闭的、连接着地脉核心的密室内,刺目的冰蓝色光柱冲破屋顶,直贯云霄!
光柱之中,隐约可见司徒寒那玄色铠甲的身影虚影,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寒铁堡,又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古老的献祭仪式。
“以吾之血,唤汝之名!”
“以吾之魂,承汝之重!”
“先祖在上,英灵为证!”
“寒铁不灭,冰寂永存!”
“最终协议——冰华·绽放!”
司徒寒那蕴含着无尽决绝与守护意志的咆哮,通过地脉的共鸣,响彻在每一个寒铁堡军民的心头,也传入了正在城外血战的林凡耳中。
下一刻,令天地失色的一幕发生了。
寒铁堡内城,以及堡主府为中心,地面上那些古老而复杂的银色纹路——正是放大和强化了无数倍的、与融雪工坊地下类似的封印法阵——瞬间被点亮!
无数冰蓝色的符文如同拥有了生命般从地面浮起,流淌、汇聚!
天空中,那原本黯淡的魂导护壁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凝实,但其颜色却从淡蓝化作了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深邃幽蓝!
护壁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开始主动抽取周围天地间的一切冰属性能量,甚至……开始抽取城外那些星罗帝国士兵体内的热量与生命力!
“啊!好冷!”
“我的魂力……在冻结!”
“救命!”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在敌军阵中响起!无数低阶士兵在接触到那幽蓝光芒的瞬间,便化作了一座座僵硬的冰雕!
就连一些魂宗、魂王级别的将领,也感觉魂力运转滞涩,行动变得迟缓,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这并非简单的寒冷,而是规则层面的生命冻结!是“最终协议”引动地脉核心与历代堡主积累的力量,所发动的、无差别的领域性灭绝攻击!
与此同时,寒铁堡的城墙、建筑,乃至每一块砖石,都开始散发出浓郁的冰寂气息。
无数由最纯净冰属性能量构成的、手持冰晶武器的“英灵”虚影,从城墙中、从大地里浮现,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外的敌军!它们没有实体,却悍不畏死,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整个寒铁堡,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朵在绝境中毅然绽放的、巨大无比的冰霜之花!
以自身的存在为代价,释放出最后、也是最绚烂、最致命的华彩!
“疯子!司徒寒你这个疯子!”霍格又惊又怒的咆哮在战场上空回荡,他显然没料到司徒寒竟然敢动用如此酷烈的手段!
这不仅仅是同归于尽,这是要将寒铁堡方圆数十里,都化为绝对的生命禁区!
林凡站在城外战场的边缘,看着那如同神迹又如同地狱般绽放的冰华,看着那在敌军中疯狂冲杀、身影却逐渐变得透明的司徒寒虚影,看着那些在冰寂领域中成片倒下的敌军,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席卷全身。
这就是……守护的代价吗?
他左臂的【冰脉守护】在疯狂震颤,与那绽放的冰华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似乎在哀鸣,又似乎在致敬。
而在他灵魂深处,那系统的倒计时,依旧在冰冷地跳动着……
68小时41分03秒……
时间,仍在流逝。而寒铁堡,正在以最壮烈的方式,为这最后的倒计时,献上自己的终曲。
冰华绽放之下,是无数生命的冻结与消逝,也是一曲守护与牺牲的、荡气回肠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