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寒离去后,议事厅旁的静室重归寂静,唯有远处城墙方向隐隐传来的厮杀与爆炸声,如同沉闷的背景鼓点,敲打着人的心弦。
林凡盘膝坐在柔软的垫子上,丹药的药力化开,如同温润的溪流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但灵魂层面的创伤与透支,却非寻常药物能够迅速治愈。
他尝试进入冥想,但脑海中不断闪回着冰封之核中看到的万年坚守,闪回着艾斯最后那疲惫而祈愿的意念,闪回着血刃那致命的刀芒与司徒寒染血的背影……心绪难平。
“钥匙散落,薪火在人间……”
“小心低语,它在等待……”
这两句话如同魔咒般在他心头盘旋。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平静下来,理解并掌控在冰脉回廊中获得的一切,尤其是那道融入冰魂晶片、最终反馈到他灵魂深处的“刻痕”。
他不再强行压制杂念,而是再次进入了那“冰心”境界。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任由外界纷扰,内心唯留一片映照万物的澄澈冰镜。
渐渐地,外界的厮杀声远去,内心的焦躁平复。他的意识再次沉入灵魂深处,主动去触碰、感悟那道来自远古的“刻痕”。
与之前被动接收信息不同,这一次,当他以“冰心”状态去接触“刻痕”时,感受到的不再是汹涌的记忆洪流,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关于“冰寂规则”的韵律与结构。
那“刻痕”仿佛一个精密的种子,内部蕴含着无数细小的、代表着“恒定”、“静止”、“净化”、“守护”等概念的规则符文。它们在“刻痕”中缓缓流转、组合,演绎着冰寂之力的无穷变化。
林凡福至心灵,立刻开启了系统的规则解析模块。
这一次,他没有去解析那危险的“圣印·湮灭”,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对这道“冰寂刻痕”的剖析之中。
在“冰心”状态的加持下,解析过程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
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规则符文,如同被拆解的精密仪器,其结构、功能、彼此间的关联,一点点地在林凡的意识中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冰寂”如何作用于物质,使其分子运动趋于停止,达到绝对的“静”;
看到了它如何作用于能量,使其形态固定,失去“动”的活性;
看到了它如何作用于精神,抚平躁动,驱散污秽,守护灵台的“清明的静”。
他甚至隐约触摸到了“冰寂”与“时间”的某种微妙关联——那并非冻结时间,而是通过将存在本身的状态强行“恒定”在某一刹那,从而在相对层面上,制造出类似时间停滞的效果。
这并非一蹴而就的顿悟,而是一种抽丝剥茧、水到渠成的理解。
每理解一个符文,他对自身冰寂魂力的掌控就精进一分,对【冰脉守护】的运用也多了一分灵感。
他体内那白金色的魂力,在不知不觉中,颜色变得更加纯粹,气息也更加内敛与深邃,仿佛真正开始触及规则的根源。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凡从深度的解析中缓缓退出时,外界的天色已然昏暗。城外的战斗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传来了短暂的、令人不安的寂静。
他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虽然魂力总量恢复有限,但质却有了显著的提升。
灵魂层面的剧痛也减轻了许多,那道“刻痕”仿佛与他的灵魂更加紧密地融合,成为了他力量根基的一部分。
“林凡,你感觉怎么样?”亚古兽一直守在一旁,感受到林凡气息的变化,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林凡微微一笑,揉了揉亚古兽的脑袋,“对力量的理解更深了。亚古兽,你呢?”
“我也恢复了一些!”亚古兽挥了挥爪子,一丝混合着数据流光的冰寒气息在爪尖萦绕,“而且,我好像能更好地把你的冰之力和我的数据力量结合了!”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名侍女端着食盒和汤药走了进来,神色恭敬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林阁下,堡主吩咐送来的膳食和药剂。堡主他……他还在城头督战,霍格的攻势虽然暂时被打退,但……但堡主受伤不轻,城防损耗也极大。”
林凡心中一沉,接过食盒:“司徒小姐怎么样了?”
侍女眼圈一红,低声道:“小姐……小姐还是昏迷不醒,气息时强时弱,几位药师都束手无策……”
林凡沉默地点了点头。司徒雪的安危,同样牵动着他的心。
她不仅是司徒寒的女儿,更是那“薪火在人间”的关键,是古代守护者血脉的延续。
用过简单的饭食和药剂,林凡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他站起身,对亚古兽道:“我们去看看司徒小姐。”
雪梅苑内,依旧清冷寂静。司徒雪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心处那缕冰寂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几位老药师守在一旁,愁眉不展。
林凡走到床边,能清晰地感觉到司徒雪体内那源自血脉的冰寂之力,正在与某种无形的、不断侵蚀她生机的力量进行着拉锯战。
那侵蚀的力量,带着一丝熟悉的污秽特性,却又更加隐晦和阴毒,仿佛源自她血脉本身的反噬。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轻轻搭在司徒雪的额头上。
他没有动用魂力,只是将自身那经过“刻痕”升华后的、更加纯净平和的冰心意境,缓缓传递过去。
如同清泉流入干涸的土地,林凡那蕴含着理解与守护意味的冰心意境,悄然融入了司徒雪混乱而痛苦的精神世界。
刹那间,林凡仿佛听到了无数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嘶吼、哭泣、呐喊——那是万年来,无数承载了这份血脉的先祖们,在力量与诅咒双重折磨下留下的痛苦回响!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噪音深处,林凡也“看”到了一小簇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纯净的冰蓝火焰,正在苦苦支撑,抵御着来自血脉深处那污秽侵蚀与负面回响的冲击。那便是司徒雪自身的意志,那传承的“薪火”!
林凡的冰心意境,如同一个稳固的港湾,为那簇摇曳的“薪火”提供了短暂的庇护与支撑。
仿佛感受到了同源而更加高阶的力量庇护,司徒雪眉心的冰寂气息猛地稳定了一瞬,她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林凡俯下身,将精神力集中到极致。
“……回……响……”
“……低语……在血脉中……”
“……它在……呼唤……”
“……聚合……需要……所有的……钥匙与……薪火……”
“……小心……影子……不止一个……”
断断续续的、极其微弱的意念,如同游丝般传入林凡的脑海。
林凡瞳孔骤缩!
低语在血脉中?它在呼唤?影子不止一个?
司徒雪传递出的信息,与艾斯的警告相互印证,却更加具体和惊悚!
那“终焉之影”的低语,竟然能通过守护者血脉进行传播和蛊惑?
而且,其“影子”可能不止戴维斯手中的那一个!
就在林凡试图获取更多信息时,司徒雪身体猛地一颤,眉心那缕气息再次变得紊乱,刚刚稳定下来的脸色又迅速灰败下去,显然刚才的交流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心力。
林凡连忙收回手,不敢再打扰。
他退出雪梅苑,心情沉重如铁。
情况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敌人不仅仅在城外,那“终焉之影”的污染和低语,早已无孔不入,甚至潜伏在了对抗它的守护者血脉之中!
“钥匙散落,薪火在人间……聚合需要所有的钥匙与薪火……”林凡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明白了。单独的一两件传承之物,或者一两个传承者,根本无法对抗那复苏的“终焉”。
必须找到所有散落的“钥匙”,汇聚所有残存的“薪火”,才有可能完成那万年前未竟的封印,或者……找到彻底净化“终焉”的方法!
而在这个过程中,必须时刻警惕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和可能存在的、更多的“影子”!
他抬起头,望向城墙方向,目光穿透夜色,仿佛看到了那仍在浴血奋战的寒铁堡军民,看到了那在冰封之核中孤独坚守了万年的英魂。
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但他没有退缩。
他握紧了左臂的【冰脉守护】,感受着其中与冰魂晶片、与这片土地、与那遥远冰封之核的深深羁绊。
“亚古兽,”他轻声说道,语气却带着钢铁般的坚定,“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首先,他要帮助寒铁堡,守住这片北境最后的堡垒,守护好司徒雪这簇重要的“薪火”。
然后,他将踏上寻找其他“钥匙”与“薪火”的漫长征途。
直至,将那企图吞噬一切的“终焉之影”,彻底终结。
夜色深沉,寒铁堡在短暂的寂静后,远方再次传来了霍格军团重整旗鼓、准备发动新一轮进攻的号角声。
新的战斗,即将开始。而林凡的征程,也翻开了更加波澜壮阔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