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问玄轻轻触碰包扎好的伤口。
处理之后，钢针刺骨的疼痛感，比之先前降低许多，尸毒的蔓延速度，也因切除病灶，大大缓解。
如今，她放平心态，重新审视这位李姓符师。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道友精通医术，为何从不主动提起？我们林家以草药和制药在天青坊市立足，你既是符师，也懂医术，内院总管和家主知道这件事，必定会重用你。”
李大壮使用火焰焚烧受到尸毒污染的刀片，“我本不愿施展医术，但你受伤严重，医者仁心，我不能坐视不管。”
“精通符修之道，已为我招来赵张二族的记恨，苏明更是以两万灵石买我人头。”
“还望仙子为我保守秘密，医术之事，暂时不要外传。”
林问玄是大族出身，散修的境遇她一知半解，经李大壮点拨，她当即明白，此举是为何。
散修既无筑基老祖撑腰，修为也普遍不高。
技艺高超乍看是一件好事，但超过自身修为能够承载的那部分技艺，比起好事，更像是祸端。
怀璧其罪。
若李大壮有炼气九层修为，逸尘大婚那天，一巴掌拍死苏明，也就没有后续两万灵石的悬赏了。
张赵两家也会变脸，极力拉拢他。
正因实力不够，藏锋守拙，这才让苏明和张赵两家断定，隐匿行踪的符师修为不高，可以轻松拿捏。
李大壮本可以继续保守他懂医术的秘密，但医者仁心，主动暴露只为救她的命。
林问玄心生感激，她郑重的起身下床，拱手一礼，“李符师于我有救命之恩，此事，我绝不会向他人提起。”
“若有坑害道友之心，天诛地灭。”
修仙者的誓言，不是凡人随口说说，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若有违反，誓言必会应验。
李大壮摆摆手，“仙子不必如此言重，在下只是修为不足，保守秘密也是权宜之计。”
“白骨沟一战，也多亏了仙子拦住金王二人。”
“待我筑基，秘密之事，作罢即可。”
不过，林问玄如此庄重的向他保证，他也不必担心，后续炼丹的事情暴露出去。
李大壮取出一套他以前穿过的旧道袍，递给林问玄，“换了吧，你身上的衣服太臭。”
“我担心时间一长，气味从溶洞扩散出去，招来金朗的注意。”
“臭？”
林问玄愣了一下。
比起引来金朗的注意，她更在意身上的气味。
尸毒的味道，就是如此。
好比是一筐臭鸡蛋放在死鱼池子里暴晒三四天。
即便李大壮以药粉压制住林问玄伤口处的味道，但浸透毒血的青玄道袍，还是臭到令人发昏。
林问玄认出来，她手里的这件道袍以前李大壮穿过。
况且...
她无言的看向李大壮，迟迟不去更换道袍，而是略显尴尬，“道友可否...暂避一下。”
“无妨。”
李大壮起身走到远处，面壁而坐。
这次处理尸毒，炼丹 1的收获只是次要，关键在于大大的打开他对炼丹之法的思路。
炼丹的本质，与炼金术，现代材料学，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未知配方的诞生源于乱锅炖的连蒙带猜。
已知配方的物品制作，严格执行标准即可。
如此分析，丹道的功法，可否理解为炼丹的某种‘执行标准’？
品级越高的功法，执行标准就越严格越精细，故而炼制出的丹药品质更高。
李大壮上一世的工作，虽然不是炼丹，但工艺流程方面，多少有一些相似之处。
一阶灵丹的丹方暂且不提。
他现在的手头没有丹道功法，最多只能提升炼丹到下品丹师的地步。
晋升中品需要有丹道功法。
换言之，他可以按照他现代人思维方式，尝试摸索出一套属于适合他自己的炼丹法门。
况且，丹道法门，向来都是长幼尊卑，传承有序。
他不拜师学艺，想要得到丹道法门，难于登天。
“标准炼丹法...是个破局的好思路，可以先拿容易获取的低级丹方试验，他现在手头就有。”
林问玄手里拿着李大壮穿过的旧道袍，心里泛起一丝古怪的念头，忍不住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确定没有异味这才安心。
她抬起头，偷瞄一眼李大壮的背影。
监视此人一年多，对方每天的生活，不是正在修炼，就在正在修炼，别说身边没有女子陪伴，就连最基本的累了小憩一阵，她见过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完全是一台冰冷的修炼机器。
“...是她想太多了吗？”
王正伦和金朗那两个魔头多半还在外面寻找追杀他们，废弃洞府的条件就是如此，没有这套旧衣服，她也没有备用道袍可以更换。
这次和李大壮外出历练，她学到了不少东西。
若有机会下次外出，能带的东西，她一定要全部塞进储物袋里，确保万无一失。
林问玄经过激烈的心里斗争，索性一咬牙，背对李大壮脱个精光，然后走到地下暗河旁边，避开伤口，简单的擦洗掉身上的血污，最后换上新衣服。
以一敌二，血战王正伦和金朗，她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也不知是不是地下暗河的水太冷，以至于换完衣服，她的手和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抖。
她扭头看向远处，见李大壮坐定之后一动未动，这才松口气。
将染血的破烂道袍，还有裹胸布之类沾染尸毒的贴身衣物堆在一起，一把火烧掉。
免得堆放的时间太长，导致气味扩散出去，引起金朗察觉。
“我换好了。”
林问玄提醒李大壮不必继续面壁，但对方似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打坐吐纳，一动不动。
眼看是彻底沉浸在修炼的世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一时间。
林问玄清洗身体更换衣服时的紧张，荡然无存，她还在担心李大壮会不会偷看，结果...
“难怪此人精通制符，还懂得医术。”
林问玄结识过许多修仙者，其中不乏灵剑宗弟子，但这心无旁骛，不受外界影响的恐怖定力，无一人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修仙者心中的杂念虽不是心魔，但想要压制住，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一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压制的越狠，许多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
一个时辰后，李大壮心中规划完善好科学炼丹的诸多细节。
“算一算时辰，是该疗伤了。”
先前清创时，他详细的向林问玄介绍过他的治疗方案，并且征求到了对方的同意。
现在是约定好的疗伤时间。
“草药只能治愈伤口，压制不住尸毒的扩散。”
“真水化伤的疗效虽然慢，但每天疗伤一个时辰，可以逐步治愈。”
“仙子若无异议，得罪了。”
林问玄尝试过自己运功疗伤，但尸毒在经脉里蔓延扩散，每一次她运转灵力，非但不能疗伤，还会加速尸毒扩散。
而且毒素扰乱之下，她根本无法控制灵力运转。
只能依赖外部的力量帮她疗伤。
“劳烦李符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