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似朦胧的纱幔,笼罩着玉京镇外的泥巴路。
泥泞粘连在草鞋上,虽是难受,但入镇前寻一石头,蹭蹭便可。
陆吾背着背篓,脚步却比往日轻快许多。
他村里头人前显圣,地位隐隐发生变化,说不高兴那定是假的。
但他也不见得有多自满。
毕竟那山货张的靠山,什么官府的姥爷不知何时还会刁难与他。
他这点微末功夫在平头百姓面前有点说法,在官老爷面前倒是显得平平无奇了。
他感受体内变化,山魈天赋融合度提升后,他的开窍倒是比原先轻松。
体内八处窍穴已开辟,如小指大的内息在八处窍穴内流淌,滋养着四肢百骸,连带着看这熟悉的山景都多了几分通透感。
“一点点变强的感觉是真特娘的上头!”
他心中暗自嘀咕,心想这全都多亏了山君太岁神图录。
虽不知此物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身上,陆吾只认为与爷爷给予他的那根红绳脱不开干系。
至于有何种关联,还是待日后他有能力踏入山岳核心,再详细探索吧。
他刚进镇口,喧嚣的市声扑面而来。
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身影拦下。
便见李聪明他爹,李冀才脸上堆着局促又热切的笑,一把将个鼓囊囊的粗布袋子塞过来。
“阿五!拿着!新打的米,没多少糠,给聪明那小子吃!”
“他在武馆,多亏你照料了!”
陆吾一愣,入手沉甸甸,怕是十几斤精米。
他下意识就想退回去:
“李叔,这可使不得!秋税眼看就到了,您家里......”
“哎,不妨事!”
李冀才嗓门猛地拔高,拍拍精壮的胸膛:
“今年收成好!粮仓满着呢!”
“交完税尽够吃!你拿着!千万别客气!”
他挥着手,语气尽显豪迈。
陆吾目力毒辣,瞧见李叔那双手皲裂粗糙,指甲缝里嵌满泥垢。
双手正无意识地搓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肘部补丁都快磨破的旧褂子。
丰收?会穿这身出来?
怕不是把好米都卖了凑李聪明的学费,自家往后就得紧着裤腰带过活了,就这还硬撑着场面呢。
陆吾心里门儿清,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他不再推辞,将米袋仔细收进背篓,郑重道:
“李叔,心意我领了。”
“聪明是我兄弟,在武馆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他。”
“您自己也多保重,地里活计悠着点。”
李冀才这才像松了口气,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些。
他又叮嘱两句,适才扛起锄头匆匆往镇外走。
那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有几分佝偻,看得陆吾心里也不是滋味。
所谓穷文富武,习武定是富家人方能习得一二。
穷人想习武,非掏空三代家底而不可得。
日后还得勒紧裤腰带过苦巴巴的日子。
“世道难熬呀。”
刚送走李叔,一扭头,便瞅见迎面走了个令他意外的熟人身影。
是赶山人江叔,江余。
他瞅着一副黑眼圈,看向陆吾的眼神却有点复杂,带着点探究。
“哟,这不是咱玉京镇新晋的武馆红人陆武师嘛?”
江余嘴角一扯,调侃道。
陆吾连连摆手:“江叔,你莫要取笑我了。”
待得陆吾行到江叔面前,便见其对自己上下打量,眼神微凝:
“气血旺盛,下盘稳得像扎了根...嘿,还真让你练出点名堂了。”
他摇摇头,似笑非笑。
“也好,总算有条正道走。”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
“山货张那老阴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最近风头盛,小心他下黑手。”
“需要什么普通药材,我这给你成本价。”
陆吾咧咧嘴。
他哪儿需要啥普通药材?
普通药材武馆膳房有供应,他晚上去摸山那些普通药材他都当大白菜捡起的。
没待陆吾回话,江余便拍了拍陆吾肩膀,语气幽幽道:
“阿五,听叔一句,既然选了武道,就咬牙走下去,争取将来走出这大山,外面天地广着呢。”
“至于山里那些神神叨叨,因果纠缠的东西...”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瞅了陆吾一眼,语重心长道:
“能不沾,就别沾,那浑水,太深。”
嗯?陆吾心里咯噔一下。
他上一次就觉得这江叔很玄乎。
这次更加深了他的猜测。
陆吾讪讪:
“谢谢江叔提醒,我会注意的。”
江余拍拍陆吾肩膀:
“勤加习武,叔看好你!”
阔别江叔,陆吾适才感到一阵轻松。
江叔这个人太邪乎了,体内没什么内息,给他的感觉却是悍若顽石。
随着他习武,提升山魈融合度之后,江叔给他的感觉便愈发危险,愈发神秘。
好在其对自己好像没有啥恶意。
揣着满腹疑问,陆吾来到了岳忠武馆。
把背篓里品相最好的石斛和牛大力递给方逵。
方逵笑着拍拍陆吾肩膀,承诺银子尽快交付。
陆吾笑笑,交好方逵的情分远比银子重要。
阔别方逵,陆吾来到正站桩站得额间大汗淋漓的李聪明面前。
李聪明这人说有多精明不简单,但是作为兄弟却是不错。
有事儿他是真上!
李聪明前日站桩站得东倒西歪,但是为人还算勤奋,今儿便站得有模有样了。
陆吾将背篓里头的精米放到一旁,跟李聪明道:
“你老父亲给的精米,记得吃,莫要浪费了。”
李聪明站桩之余,还不忘回道:
“老头子给你的,你受着便是了呗。”
陆吾撇撇嘴:
“你都不种地,怎得知道种地的辛苦?”
“说得好像你种一样?”
“...”
陆吾日常开机站桩,体内内力流淌,冲刷经脉,稍感身体热上些许。
没过多久,方逵便寻了过来。
方逵将陆吾引到演武场一侧的空地,又道:
“陆师弟你天赋悟性上佳,莽牛桩已具火候,今日便学些新桩功吧。”
话罢,他低喝一声,身形微沉,缓缓吸气,胸腔微微鼓起,双足点地,全身保持一个奇怪的平衡。
便见他又道:
“此桩名为‘衍牛桩’,非为练力,而在炼意、炼感,炼对全身的控制。”
方逵维持着姿势,声音沉稳:
“需将精神集中于指尖、发于毛发,感知周身气流、光影、乃至敌意之细微变化。”
“脚下如根植大地,心神却要高悬如月,洞察秋毫。”
“练到高深处,能于敌人发力前便窥其意图。”
“看明白了吗?”
方逵看向陆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