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光,眨眼即逝。
约定的日子便在今夜。
白石镇如此看似一切正常,实则底下一阵暗潮汹涌。
矿奴们依旧麻木地,毫无生气的走向矿洞,干着一眼望不到头采矿工作。
护卫们依旧打着哈欠交接班,陆吾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感。
那批矿物腹地深处的守卫也更加警惕,巡逻轮班频率更加频繁。
被他派查巡视的雕兄也传来讯息,石厉那老家伙今天罕见地亲自巡视了那片仓库区,并与管事的密谈许久。
显然,老家伙已经有所警觉了。
当然,这些变化也在他的预期里,整体并不影响计划继续执行。
夜幕,如期降临。
今夜无月,乌云低压,寒风呼啸,正是行动的最佳掩护。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
通铺中充斥着浓烈的汗臭味和震雷般的呼噜声。
于某一刻,陆吾于夜幕中猛地睁开锐利的双眸,眸中清明冷静,不见一丝睡意。
他直挺挺起身,没有一丝声响,悄悄窜出通铺。
他的身形如鬼魅,避开巡夜的队伍,来到了与石铁约定的碰头地点。
那是仓库区外围一处堆放废弃矿车的角落。
陆吾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换上一身利落干练的黑色劲装,魁梧的身躯在黑暗中与他之前所统御的黑瞎子身影如出一辙。
说起黑瞎子,此时初春时节,积雪消融,黑瞎子也该从冬眠中苏醒,出来觅食了。
最近玉京镇可不太平,希望他不要惹出什么麻烦。
如果惹出了麻烦,还希望其能够撑到他回来吧。
不然,隔着这么远,他想要帮助也是有些有心无力了。
石铁瞧见陆吾到来,只是微微颔首,不作多言。
“师兄...行动可都安排好了?”
陆吾压低声音问道。
他需要再确认一番,而岳师那边估计也快到了。
前日他便收到了岳师书写回来的回信,岳师自是全力支持他的行动,并让他安心,有他兜底。
有了这份承诺,陆吾自是
石铁‘嗯’了一声,言简意赅:
“人手已齐,只待信号。”
所言的人手,自然是那些忠于他父亲石坚或者他的,对石厉不满的守旧派力量。
人数虽算不上多,但一个个都颇有资历,举重若轻,一同行动定会对石家内部造成不小的冲击。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陆吾抬头瞧了瞧漆黑如墨的夜色,通过精神链接向天空中盘旋的雕兄发出了指令。
行动...开始!
几乎在陆吾指令发出的同时,白石镇西北方向,靠近石家另一处重要冶炼工坊的区域,猛地爆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紧接着是冲天而起的火光。
伴随着混乱的惊呼声,踩踏声,以及各种甲胄碰撞的声音。
沉睡的白石镇,被这一声爆响,彻底唤醒。
“冶炼坊走水了!有精怪暴动!”
源源不断有巡卫赶来,提着装有山泉的水桶前来灭火。
石家后山核心区域的守卫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仓库内的守卫们都下意识望向西北方向那片映红半边天的火光,脸上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什么情况?”
“不知道,好像是那边的冶炼坊出事,走水了!”
“我们……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有年轻守卫下意识问道。
“慌什么!”
一名小头目强自镇定,厉声喝道,
“我们的任务是守住仓库!谁也不许擅离职守!”
众守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该放下手头工作去灭火好,还是继续镇守于此更好。
他们自是更倾向于后者。
但看着这冲天火光,又担忧家中亲人,故而内心十分矛盾。
守卫头目和管事的都沉思一阵,两人同时提出两人不同的命令:
“留下几人看守,其余人各位一同去灭火!”
“全都留下来,不许去!”
话罢,两人面面相觑。
钱管事眉头挑了挑,看向守卫头头,厉声道:
“想造反不成?若是里头东西被劫走,你们所有人脑袋都掉下来,都不够填的!”
“迂腐!石家一个月给几个钱?就值得你这么卖命?”
话罢,他将甲胄褪下,猛地甩到地上,怒声道:
“我瘸腿的老娘还在那边,这活儿我不干了!你要干自己干!”
话罢,他愤而离去。
然后,陆陆续续有守卫摔下甲胄和腰间的木牌,随着那守卫头目离去。
看着守卫一个又一个接连离开,钱管事是气得暴跳如雷。
“反了!都特么反了!等明日石姥爷上工,看我不好好在石姥爷面前说道说道,治你们得的罪!”
钱管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些守卫离去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却骂不出更多话来。
他环顾四周,原本还算严密的守卫,此刻竟只剩下寥寥数人,而且个个神色惶惶,注意力都被远处的火光和喧闹吸引。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朝仓库区走来。
来者身着一件普通护卫服饰,脸上沾灰,身子挺拔如松,步履沉稳,在混乱嘈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是这小子!来的正是时候!”
钱管事当即喜笑颜开,老脸笑成了菊花。
这小子平时巡视就一丝不苟的,话不多,眼神沉稳,看着就像是个靠谱的!
这么想着,他当即朝着陆吾连连招手:
“陆吾,你来得正好!”
“快过来!现在人手不足,你快去喊起来一人,给我把仓库入口守死了!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过去!”
“待得此事过后,我定在厉爷买面前为你请功,保证给你要一个守卫统领职位当当。”
陆吾脚步沉稳,一步步靠近,眼睑微垂,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仅剩的几名心神不宁的守卫,又瞧了瞧笑得跟菊花似的钱管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请功?”陆吾轻笑一声。
陆吾的哂笑传入钱管事耳中,让他的笑脸顿时僵住,脑海猛地一闪,之前被他忽略的大部分细节都被他于此串联起来。
他在石家做了十几年管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被自己蠢哭了。
见钱管事反应过来了,陆吾轻轻一笑,在他大喊求援前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只能发出微弱声音。
陆吾凑到他耳边,轻轻道:
“怕是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