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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渐亮,风掠过领口,把身上沁出的细汗吹得冰凉。路上影影绰绰,已有早行的人影浮动——扛着锄头的,挎着篮子的,在朦胧的土路上无声地晃动。

他心下默念“莫道君行早”,脚步未停。绕过中心小学那堵墙皮剥落的斑驳红砖墙,在十字路口往东一拐,跑了约莫一公里,利民初中那熟悉的轮廓便清晰出现在眼前。

破旧的大门早已没了门扇,只剩两根灰扑扑的水泥门柱,像两个值夜打盹的老头,歪歪斜斜地杵在那里。

江海潮穿过这暮气沉沉的入口,脚下微湿的黑土地散发着晨露的凉意。眼前是一片开阔的黑土操场,空旷寂寥。

西侧立着两只光秃秃的篮球架,其中一只篮板缺了角,裸露出发黄的木屑;旁边不远是一组锈迹斑斑的单双杠,铁管上凝结着薄薄露珠。

操场尽头,那排年代久远的红砖校舍静静矗立。

外墙的红砖饱经风霜,早已失去鲜亮,砖面坑洼酥软,如同泡软的陈年老饼干,稍碰便簌簌掉落红渣;

墙根堆积着厚厚的暗红色碎屑,红中泛黑,透着熬尽岁月气力的疲惫。木头外窗上,蓝色的油漆褪得斑驳陆离,仅剩些浅淡印子。

好几块玻璃碎裂了,空洞地敞着,或是被硬纸板潦草地遮挡住,在晨风中微微鼓动。

整个校园弥漫着一股颓废气息,沉甸甸压在心头。

然而,就是这所看似破败不堪的学校,曾走出石力那样的状元之才,也承载了江海潮整整四年的青涩时光。

重生归来,再次目睹此景,一股复杂难言的感伤弥漫开来——当年身在其中,日日走过,竟浑然不觉其破败至此。

江海潮甩开步子,绕着这片无比熟悉的黑土操场跑起了变速。

几圈下来,浑身蒸腾起热气,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在晨光下微微闪亮。

彻底活动开后,他走到单双杠处压腿、抻筋,筋骨舒展间发出几声清脆噼啪响。

顺着操场外围那条供雨天通行的砂石甬路,他绕过红砖校舍,来到后边的家属区。

西北角那口老辘轳井旁,已有早起的人在吱呀吱呀摇着辘轳。粗麻绳系着厚实胶皮桶,沉甸甸提上来,清冽井水哗啦倒入接水桶中。

这口井年岁久远,据说当年建校便是依井而设。它神奇得很,无论旱涝,井水从未枯竭也未曾漫溢;冬天井口不结冰,盛夏时节井壁上竟还挂着丝丝寒气的冰溜子,水质清冽甘甜。

即便附近不少人家有了压水井,仍有人喜欢来取水,说是这井水做饭格外香甜。辘轳吱呀,几十年如一日,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江海潮熟门熟路地从家属区西北角的小角门钻出去,只几步路,便绕回了自家院外——他家就在中心小学后边。

当年上学时,除了住家属院的同学,就数他离学校最近。

冬日里学生只吃两顿饭,中间那点短暂休息时间,他都能撒丫子跑回家,匆匆扒拉几口热乎饭菜,再飞奔回学校。

回到家中,灶台前已飘起早饭烟气,奶奶正忙碌。

父亲江宏毅蹲在院子里,“呼啦呼啦”刷着牙,满嘴白沫,母亲李雅在屋里梳头。

“又跑中学操场去了?瞅你这一脑门子汗!”李雅眼尖,瞧见他进门,顺手从铁丝上扯下条半旧毛巾递来,“快擦擦!”

江宏毅吐掉牙膏沫,含混地问:“啥时候回学校?在家待到开学?”他站起身,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下午就走。”江海潮接过毛巾,胡乱在脸上脖子上抹了几把,“我打算从宿舍搬出来住,得提前找地方。等开学了,想出去住的人都去找房,好地方就难找了。”语气笃定。

李雅点头,转身往堂屋摆碗筷:“搬出去也好,清净。正好,上午我摘点咱园子里的菜,你给你许叔捎去。他家今年刚搬市里住楼房,不像在乡下,吃根葱都得花钱买,新鲜菜金贵着呢。”

“对!”江宏毅趿拉着拖鞋跟进屋,嗓门洪亮,“老许都打好几个电话念叨了,让你放假没事就去他家吃饭,给你改善伙食。他都开口了,你就多跑两趟,别让人家觉着咱生分!”

“知道了,”江海潮应着,拉开凳子坐下,“正好我也有点事儿想找他帮个忙。”

“啥事儿?”李雅停下手里的筷子,好奇回头。

“就……我和几个同学,想玩玩乐器啥的,听说文化馆有老师,设备也全,打算去跟着学学。”江海潮端起粥碗吹了吹,含糊了一下,没提组乐队找场地的事儿。

“嗨!这事啊!”江宏毅一听乐了,大手一挥,“你直接找他就行!老许现在管着那块儿呢!你不找他他才不乐意,该说咱见外了!”

“记住了,”他又补了句叮嘱,“去人家家里,不管关系多铁,也别空着俩爪子去,多少拎点东西,礼数得到。”

“爸,这我还能不懂?”江海潮有点哭笑不得,咬了口奶奶烙的焦香酥脆苞米面饼子。

李雅把盛小米粥的铝盆放到桌子中央,想起什么又说:“对了,你出去找房子,可别找太远的犄角旮旯,晚上下了晚自习一个人走黑灯瞎火的,不安全。要不……我给建国打个电话?他在市里人头熟,让他帮你打听打听?”脸上带着担忧。

“不用不用,”江海潮连忙摆手,“我先自己找找看,实在没头绪了再去找他。”

他心里盘算着开学前也得去趟表哥那儿,看看他们倒腾小随身听的买卖最近咋样了。马上开学季,那可是卖随身听的黄金档口,得提醒他备足货,准备好人手。

早饭吃得简单利索。饭后,江宏毅背着手,溜溜达达往乡政府大院去了,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李雅说等太阳出来晒晒露水再摘菜,自己先去了前院中心校——全乡小学都没开学,她这闲职没啥正经事,点个到就行,平时主要在中心小学教学生们唱歌。

家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江海潮一人。昨日那份滚烫的报纸,此刻仿佛还在他眼前发着光,那份征稿启事的内容,在他心头灼灼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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