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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艺体楼,忽听有人喊他名字。转头看去,收发室门口,值班的孙老师正朝他摆手。

江海潮小跑两步到近前:“孙老师,您找我?”

“好事儿!”孙老师笑呵呵的,“又写诗投稿了吧?进来!”

江海潮跟着进了收发室,油墨与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

“喏,你的信!在这签个字。”孙老师拿起信和登记本。

江海潮工整签好名,接过信。信封右下角铅字清晰:BJ农展馆南里 10号。

“《诗刊》!”

心脏不争气地快跳了两拍。他没拆那封信,只是用手指摩挲着信封边缘,珍重地揣进裤兜。“谢了孙老师!”道过谢,他转身离开收发室。刚跨出门,却又折了回来:“孙老师,以后要是有‘潮生’的信,也麻烦您给我。”

“呦吼,笔名呗?我懂。”孙老师一副了然的样子,顺手递过个记事本,“来,是哪两个字?写本子上,省得记岔了。”

江海潮一笔一划地在记事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潮生”这个笔名,规规矩矩地递还回去。再次道了谢,他才转身,快步朝主教学楼走去。

他快步穿过校训墙沉静矗立的大厅、贴满公示信息的展览厅,从南门走出。

站在南门口,一股混合着汗水和炉灰渣的干燥气味扑面而来。

高二体育队正在跑道上测试百米。

林丹臣教练的哨音尖锐,生哥在西侧掐着秒表,神情专注。队员们换上短钉跑鞋,跑起来带起一阵阵灰黄的烟尘,在午后的阳光里翻滚升腾。几个新人笨拙地适应着钉子鞋,在跑道边缘踩出深浅不一的坑。

一组四人从他眼前呼啸而过,钉鞋刨起碎石,脚步声密集如鼓点。江海潮的目光追随着那些奋力前冲的背影,直到他们冲过终点,弯下腰大口喘气。

一种奇异的疏离感悄然浮起。跑道,钉鞋,秒表,烟尘…这些曾是他生活的重心,此刻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额前略长的发丝被呼出的气息带起,轻轻晃动。

他几乎要习惯性地甩头——那个最近自以为很帅的动作。动作刚起,便僵在半空。

两世为人了!还搞这套?他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羞耻感,臊得耳根发热。下贱!恶心!他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以后遮住疤就行,甩头?算了吧,还容易扭脖子。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尘土飞扬的跑道和奔跑的身影,转身走向东侧走廊。告别无需言语,这一眼,就够了。

江海潮从东侧走廊上到二楼,直奔语文教研组办公区。原高一的语文老师都在各自桌前埋头忙活,空气里飘着新教案的油墨味。他径直走向门口那张桌子。

桌前坐着位中年老师——身材高大微胖,一头自来卷倔强地蓬着,脸上刮得只剩络腮胡的青茬,瞧着说三十像四十,说四十又显年轻。这便是他高一的班主任金宝玉,前世带了他整整三年。

别看金老师长得像刮了胡子的张飞,性子却截然相反——耐心细心,平和温雅,跟学生真心相处,从不摆架子。脸上总带着笑,眼神也柔,学生们都亲昵叫他“宝哥”,还有胆大的喊“宝二爷”,打趣他名字像贾宝玉。

他肚里有货,尤其一手书法绝了,最善瘦金体。那纤细挺拔的笔锋、灵动飘逸的气韵,落在他这样宽厚的手掌里挥洒出来,恰似猛张飞捏着绣花针写瘦金,粗豪外形裹着份精巧雅致的内里。

“宝哥。”江海潮凑近前,对着正凝神看稿纸的班主任轻声喊了一句。

其他老师闻声抬头,脸上都憋着点想笑又不好笑的神情。

金老师也恍然抬头,看到是江海潮,先是一愣,随即坦然一笑,眼角堆起细纹:“江海潮啊?不去训练,找我有事儿?”

刚上班两天,他还不知道江海潮没参加集训,以及假期那些被保卫科和体育组按下没扩散的风波。

江海潮扫了一眼周围支棱着耳朵的老师们,把手中那份还带着杜主任签字的申请书递了过去。

金老师接过来,目光扫到标题——《退出体育集训队申请书》,明显愣了一下。

他抬头又看了江海潮一眼,带着询问,然后继续往下看,看到杜玉德的签名,心里大致明白了。

这是办完手续,来跟自己这班主任报备,以后下午自习时间不去篮球训练就得在班里上课了。

“都想好了?没什么困难吧?”金老师轻声问,语气温和。

江海潮看看屋里,又朝金老师使了个眼色,手指悄悄指了指门外。

金老师会意,知道还有话不方便在这儿说,便起身,带着江海潮走出办公室。

路上没说什么,一直走到楼梯拐角的安静平台。

“怎么了?真遇到什么事儿了?”金老师这才轻声细语地问,言语里透着关心。

“宝哥,”江海潮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表情还挺严肃,“下学期……我就不能再听你讲课了。”

金老师神色立马一凛:“怎么了?家里有事儿要退学?不能啊,你这刚递交退队申请,应该是想好好学习了才对啊?”他嘴里半是询问半是自言自语地分析,眉头微蹙。

“退学?那不能够!”江海潮绷不住了,咧嘴一笑,“就是开学分班,我想去文科班了。以后就不能再聆听你的谆谆教诲了。”

“哦——嗨!”金老师长长松了口气,抬手就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说话大喘气!吓我一跳,还一脸严肃的样子!原来是转文科啊!不还在学校里学习吗?又不是见不着面了!”

他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舍不得我啊?还没处够?”

“可不是嘛!还没跟宝哥您处够呢,开学就要跟别的老师学习了。”江海潮笑嘻嘻地贫嘴。

“行了行了,少在我这儿不着调!”金老师笑骂,“就这事儿?我明天直接帮你报到教务处。三十一号返校,记得早点来,到一楼展厅看分班信息。没别的事儿赶紧走,我这儿还一堆事呢!”说着作势要转身。

“这就完事了?”江海潮反倒有点诧异,“不用写个转班申请啥的?上学期放假前不是都报完名了吗?”

“写什么申请?这两天正统计分班信息呢!放假前报名的名单还没完全汇总到教务处。我把你名字填到文科名单上就完事儿了。”金老师摆摆手,小事一桩。

“得嘞!多谢宝哥!咱们山高路远,江湖再见!”江海潮搞怪地抱了个拳。

“赶紧走!别忘了三十一号早点来,还有大扫除等着你呢!”金老师笑着赶人。

“我都转班了,你都不教我了,怎么还压榨我啊?”江海潮叫屈。

金老师脚步顿了一下,回头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噙着笑:“那可不一定哦。”说完,转身回办公室了。

江海潮站在楼梯口,那句“那可不一定哦”像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什么意思?难道下学期语文课还是他教?文科班也归他罩?还是…他又惦记上让我写板报投稿了?

他挠了挠被汗水浸得微潮的头发,看着金老师消失在办公室门后的背影,心里那点因手续顺利办完的轻松感,莫名地掺进了一丝警惕和…隐约的期待?

这宝二爷,话里有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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