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刚应下要立合伙规矩,这边的话头还没停,表嫂孙娟就忙完了手头一批衣服的锁边,拿着软尺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你们哥俩买卖经念完啦?海潮,来,让嫂子给你量量尺寸。想做个啥样的外套?秋天穿的。让你哥给你打个新样子?保准精神!”
她目光温和地在江海潮身上打量着。
江海潮的思绪从商海沉浮中抽离出来。
他想了想,平时在学校,不是宽松的校服就是耐磨的运动服、训练服。冬天更是裹得像个球,正经板正的衣服,确实穿的机会不多。
要做,就做两身款式新颖别致、以后出门办事儿或者重要场合也能穿出去的。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世上大学时流行过一阵的立领中山装。
尤其是今年年底李连杰的《精武英雄》一上映,银幕上陈真那身利落帅气的改良中山装,更是引领了一股风潮。
很多重要场合,一些有身份的人也爱穿,既庄重又精神。
他前世身材还没发福走样时,也穿过手工定制的立领中山装,用料讲究,剪裁修身,穿在身上挺拔利落,确实很提气。
“大哥,嫂子,”江海潮连说带比划,语气沉稳,眼神里带着点“心里有数”的小得意。
“给我做两身跟平常穿的不一样的。就照老式中山装的立领来,但得收身,线条溜直儿的,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上面那俩明兜别整,瞅着累赘。前襟弄点简单刺绣,别太花哨就行。”
他顿了顿,手指精准地点在脖颈和手腕关节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最要紧是领口和袖口,别用纽扣,就用咱老辈子那盘扣,又结实又好看,还带股咱中国味儿,省得让人瞅着像小日本那学生服,膈应人!”
李建国一听,眼睛锃亮,骨子里琢磨样式的灵气被表弟这股“懂行”的沉稳劲儿勾出来了。
不等江海潮话音完全落下,他一把拿过刚才记买卖点子的硬壳笔记本,“哗啦”翻到空白页,抄起那支好使的圆珠笔,“唰唰唰”就画开了。
笔头子在他手里异常顺滑,线条又快又准,没一会儿工夫,两份清晰利落的简笔样稿就跃然纸上。
他画得兴起,又根据江海潮口述的细节调整:领口高低、腰身收束、纹样位置。寥寥几笔下去,那衣裳的轮廓和关键特征就定下了。
最终落在纸上的设计,跟市面上那些日本诘襟——学生服或者呆板的老款中山装,压根不是一路数。
草图线条干净利落,勾勒出挺拔身形。领口采用标准的直立设计,完美贴合颈部线条。去掉了累赘的上明兜。
两套衣服,一身标着藏青色,前襟点缀着若隐若现的纹样;一身标着浅蓝色,仅在左肩处有简洁的装饰。
点睛之笔全在领口和袖口——不见寻常纽扣,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传统琵琶扣与蝴蝶盘扣,古韵盎然,极具东方特色。
李建国指点着草图,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瞧见没?老弟!这盘扣一上,嘿!那股子老祖宗传下来的讲究劲儿和纯正的东方韵味就出来了!既实用又好看,还特有咱的根儿!跟那些东洋学生服、普通外套一比,嘿,高下立判!这才叫有文化的衣裳!”
李建国捏着草图,左瞅右看,越看越心花怒放,拍着大腿道:“嗯!有味儿!真精神!这穿上身保准鹤立鸡群——这设计,绝了!”
他完全沉浸在创作出的杰作里,几乎忘了这灵感大半来自表弟的口述,那股得意劲儿快从眉梢飞出来了。
“我看看。”孙娟从丈夫手里拿过本子,对着图纸端详片刻,抬起头,认认真真地把江海潮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像是要把他现在的身形气质和图纸上的衣服合成一体。
末了,抿嘴笑了笑,轻轻说了句:“嗯,是精神。”也不知是夸这衣裳样子好,还是觉得小叔子穿上会精神。
接着,便是细致的量体。孙娟展开软尺,神情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工程。
她对照着草图上的要求,在江海潮身上反复比量、定位,手指灵巧地移动软尺,嘴里低声念着数字:“肩宽……一尺四寸五……胸围……三尺三寸……袖长……二尺一寸五……”
每一项数据,她都用工整的小字仔细记录在笔记本的空白处。
量腰围时,她让江海潮微微吸气,念叨着“二尺五寸,得收点腰才显精神”;量裤长时,又让他站直放松,软尺从腰侧垂到脚踝上方两指处,“三尺七寸,正好盖过鞋帮”。
一番折腾下来,江海潮感觉自己像个被摆弄的模特,站得腰板都酸了,额头也冒了层细汗,心里暗自嘀咕:
这比在球场上跑满四十分钟还熬人——毕竟打球能撒开了动,这会儿却得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得跟着尺子的节奏来。
量完尺寸,关于买卖的紧张讨论也暂时告一段落。三人坐在工作间门口通风的地方,摇着蒲扇闲聊。主要是李建国在说,话题围绕着姥爷家那边的亲戚们。
江海潮姥爷家是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姥爷兄弟姊妹九个,开枝散叶到他们这一辈,好多远房亲戚江海潮前世也只在红白喜事上见过几面,根本认不全。
屋里的几个小徒弟,也都是沾亲带故从老家带出来学手艺的晚辈。
时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家常闲话中慢慢溜走。
下午三点多,日头西斜,从各乡镇上来办事、购物的人开始陆续赶回乡下的客车,三楼商场的喧闹声浪明显平息了下来。
这半下午,李建国的布摊上零星来了几拨人,都是孙娟和那个机灵的小徒弟招呼的,成交量不大。
“看着生意不算太旺啊?”江海潮看着略显冷清的走道,随口问道。
“正常,淡季。”李建国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蒲扇扇得呼呼响。
“天太热,扯布做厚衣服的人少。要不我咋琢磨着去沈城踅摸新路子呢?看看有啥应季的、新奇的玩意儿能抓点快钱。”他心态倒是很稳。
正说着,孙娟又送走两个挎着布包的顾客,坐回门口的小凳上,加入了闲聊:
“刚那俩是咱公社下边屯子里的,扯点布回去给孩子做衣服开学穿。那个戴草帽的,论起来还是咱家那边拐着弯的远房表叔……”
话题自然转到了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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