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伟听江海潮说起学校边儿上的情况,听得格外上心,眉头微微皱着,时不时点下头。
“海潮,”他身子往前欠了欠,语气挺家常,可眼神很专注,“你们学校边儿上那片儿,现在具体啥景儿?那些半大小子、小混混啥的,还多不?闹腾得邪乎不邪乎?”
“咋说呢,”江海潮挠挠头,组织着语言,语气平和。
“面上瞅着,还凑合。就是有些街溜子,跟学校里那几个混日子的学生勾勾搭搭,时不时欺负老实巴交的同学。”
段飞在旁边听得直闹心,撇撇嘴:“净扯这些没味儿的。”转身进屋又抱起吉他,叮了咣啷的动静成了俩人唠嗑的背景音。
张俊伟却听得更来劲儿了,眉头锁得更紧:“哦?具体咋回事儿?主要在哪儿晃悠?下手黑不黑?有没有固定一伙儿的?”
江海潮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儿大概说了说。
唠着唠着,江海潮心思一动,也来了精神。
他反客为主地抛出了问题:
“张哥,正好请教您个专业问题。要是未成年人犯了事,比如打架斗殴,甚至……更严重的,量刑上跟成年人具体有啥区别?还有那个‘过失杀人’,法律上具体怎么界定?有时候法理和人情拧巴了,比如正当防卫的尺度不好把握,你们办案时一般怎么权衡?”
问题越整越专业,越问越往根儿上刨。
张俊伟脸上的笑模样慢慢收了,眼神里的探究和职业性的警惕劲儿又冒出来了,他盯着江海潮,语气挺稳当可带着股压力:“
海潮,你打听这些……干啥?研究这个?”
江海潮飞快地瞥了一眼正摇头晃脑、沉浸在自己音乐世界里的段飞,压低声音,从军绿色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硬壳笔记本:
“张哥,不瞒您说,”他翻开本子,露出密密麻麻、力透纸背的手写稿,“我在写个关于校园暴力题材的小说,好多法律细节和办案流程实在整不明白,就想跟您这专业人士取取经。”
张俊伟接过笔记本一瞅,封面上《少年??》这个尚未确定的名字,钢笔字写得力透纸背,略显潦草却极有筋骨,仿佛带着情绪。
他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兴趣。手指捻开纸页,哗啦啦翻动着。
忽然,他手指停在一页,指尖在某段描写冲突现场和后续处理过程的文字上重重敲了敲,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江海潮:“这情节……有原型?是你亲眼见过类似的?还是听人说的?”
江海潮坦然点头,语气沉了几分:“前几天在学校门口的小吃部吃饭,正好撞见。”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光,“我就是在想,这种事真的发生了,往后会是什么样子?法律会怎么管,那些小崽子又该怎么办?”
他嘴里冒出来的“小崽子”,其实跟他自己,正是差不多大的半大小子。
江海潮目睹的校园暴力事件,让本就关注辖区治安的张俊伟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收起探究的目光,将笔记本递还江海潮,开始条理清晰地解答起那些专业问题。
江海潮立刻拿出笔,在本子上飞快记录着“刑事责任年龄”“防卫过当”“情节显著轻微”等关键术语——这些都是补充小说细节、提升真实感的宝贵素材。
两人越聊越深入,话题从小说情节的合理性探讨,渐渐延伸到了真实的案件分析和基层执法中的难点痛点。
张俊伟新官上任,压力不小:辖区情况不明,学校周边环境复杂,附近货运公司与客运站人口流动量大、鱼龙混杂;
社会上人心浮动,治安事件时有发生,尤其是一些毕业即失业的小青年,整日无所事事、惹是生非。
可这些不稳定因素,并非他一个派出所指导员能彻底解决,话语深处难免透着无力。
段飞在旁边插不上话,倒也不觉尴尬,索性自得其乐地轻声哼唱起《阳光总在风雨后》的旋律,小院里的氛围竟奇异地和谐。
讲到某个现场细节勘察的难点时,江海潮提出的几个观点颇出人意料。
张俊伟忽然笑起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激赏:“你小子!这观察力,还有对细节刨根问底的劲儿,快赶上半个刑警了!写小说是好事,能普法更是好事!”
他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怎么样,有空常来所里坐坐?我这新官上任,两眼一抹黑,正需要你们这些本地‘地头蛇’提供点‘活情报’呢!”眼神却透着诚恳的邀请。
江海潮心头猛地一跳,狂喜瞬间涌上来——简直是瞌睡遇上了枕头!有了这位一线实战派指导员的专业指导和内部视角,小说里公检法的流程细节、办案氛围、人物状态,定然能提升好几个层次。
不管是借鉴还是原创,总算做了扎实功课,没白费功夫。“那敢情好!谢谢张哥!”他连忙应道。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到窗台以下,屋内光线渐渐暗淡,段飞的吉他声也不知何时停了。
张俊伟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对了,海潮,你小说里写的那种事,还有你刚才说的放学被堵‘借钱’……现在学校里,类似情况多不多?普遍吗?”
江海潮正琢磨着如何自然引出下午的遭遇,闻言立刻接话,语气里裹着点无奈,又掺着恰到好处的少年人烦恼:“多!太常见了!就今天下午,学校停车场还被三个人堵了,放话说要给我点教训。”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像在琢磨什么道理,“现在这帮半大小子,火气旺得压不住,丁点屁事——要么看谁不顺眼,要么拍着胸脯替人‘出头’——抡拳头比动脑子快,真是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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