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见人心,来“金福小吃”搭伙的学生越来越多。小小的店面里,油烟味混着人情味,成了不少异乡学子心底的一点暖。
多年后,那些早已天南海北、成家立业的“孩子们”,偶尔回县城,总不忘拐到这儿,看看付大娘,唠唠当年的饭菜香,说说如今的日子。
江海潮就是冲着这份暖意和实惠来的。
他没接付大娘点菜的茬,熟门熟路地拣了张靠里、擦得锃亮的方桌坐下,单刀直入:
“大娘,不急着吃,想跟您商量个事儿。我寻思着带几个同学,在您这儿包伙,您看行不?”
“包伙?”付大娘眼睛一亮,拉过凳子坐到他对面,笑容更深了,“那敢情好!学生包伙,大娘最欢迎!你想咋包?咱这儿有包桌也有包月,大娘给你掰扯掰扯。”
付大娘掰着手指头,说得清楚明白。
早餐都是包子、粥、馄饨,不管哪种包法都一样。
散客多是家里条件好些、不固定吃饭的学生或走读生,偶尔来点个硬菜打打牙祭,价钱自然比包伙的贵点。
包月的话,午晚两顿按墙上贴的学生菜谱点菜,想吃啥点啥——只要菜谱上有的,主食管够管饱。真想吃点特别好的硬菜也成,按差价补钱就行。
包桌则是固定几个人一桌,每天午晚两顿由掌勺师傅根据时令和采买,搭配好一荤几素,到点直接来吃热乎的。错过饭点就得单点,不过付大娘心软,常会趁给别人炒菜时多捎带点,收个成本价意思意思。
包桌比起个人包月,价格贵不了多少,但伙食标准明显提升,顿顿有荤腥,缺点就是吃饭时间卡得死。总之,比食堂贵一点,但贵得值当——肚子里油水足,身上才有劲儿。
这些门道,江海潮前世就一清二楚。付大娘也是个爽利实在人,两人谈得格外投机。末了,江海潮拍板:“成!大娘,我这就回去找人,看能凑齐几个。具体是包桌还是包月,等人齐了咱再定。”
眼看快到晌午,付大娘不由分说,朝后厨吆喝了一声:“小岩,给这同学整份饭!尝尝咱家手艺!”转头对江海潮笑,“尝尝,算大娘的!”
江海潮乐了:“那敢情好!谢谢大娘!”免费的午餐,格外香!
饭菜很快端上来:一碗冒尖的白米饭,一盘油亮亮的蒜薹炒肉丝,配一小碟咸菜。还没到放学高峰,店里就他一个食客。
刚扒拉两口,后厨的蓝布帘子一掀,走出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汉子:一身洗得发灰的白围裙,戴着顶略显油腻的厨师帽,圆脸带笑,透着一股子灶台前熏出来的烟火气。正是付岩,付大娘的远房侄子。
“同学,吃着呢?”付岩搓着手,带着点腼腆凑近桌边,“味儿咋样?咸淡合口不?有啥忌口的没?”他主要是想摸摸现在学生的口味偏好。
付岩早年托关系在供销联社的大食堂帮厨,跟着大师傅实打实学了几年手艺,出师后也在别的饭店掌过勺。
付大娘开店时,特意把他这个踏实肯干又知根底的侄子挖来当主厨。这人做事极认真,后厨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用付大娘操心。
闲下来就爱跟学生唠嗑,琢磨着怎么把学生餐做得又实惠又对胃口。
不过,付大娘的儿子金福,对付岩这个远房表哥,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轻视。觉得他没念过啥书,又娶了个乡下媳妇,一辈子就是个“掂大勺”的命。
付大娘为这事儿没少生闷气,可儿子大了,又顶了班成了工人,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干瞪眼。
江海潮记得清楚,前世塑料厂彻底黄摊子后,金福回来接手小店,付大娘让他跟着付岩学手艺。
可金福心气儿高又看不起人,学得三心二意,还老在后厨摆谱,气走了好几个帮工。最后连付岩这个老实人也忍不了,带着媳妇另起炉灶开了店。金福手艺稀松,客人渐渐跑光,小店差点关门。
没办法,六十多岁的付大娘只得重新出山,托人找关系请了新师傅,又在乡下给金福寻了个厉害媳妇严加管束,这小店才算勉强又支棱起来。
江海潮前世在这包了近两年饭,跟付岩处得相当不错,没少在后厨晃悠,耳濡目染学了不少做菜的门道。
虽然多是纸上谈兵,但后来自己开伙时,倒也像模像样。周末店里改善伙食做肉菜或包饺子,他常跑去帮忙,尤其是包饺子,拌馅、擀皮、捏褶,手法麻利得很。每次帮完忙,付岩总会偷偷给他开个小灶,弄点好吃的。
后来店里添了台 VCD机,江海潮常带些盗版歌碟来放,愣是把付岩这个厨子熏陶成了音乐爱好者,没事就爱在颠勺时吼两嗓子,还挺有股子劲头。
这会儿,江海潮一边扒拉着喷香的蒜薹肉丝饭,一边对付岩点评:“付哥,这肉丝炒得够嫩,火候正好!蒜薹也脆生,就是下次勾芡可以再薄点,吃着更清爽。”他故意把前世从付岩那儿学来的经验,提前“指点”出来。
付岩听得一愣,眼睛都瞪大了:“哎?同学,你……你还懂这个?”他心里直犯嘀咕:自己琢磨了好几年的小窍门,这小子咋张嘴就来?说得还挺在理!
看着付岩那副被自己“震住”的懵懂样,江海潮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用你未来教我的招数,现在来“忽悠”你,这感觉,贼爽!
一顿饭的功夫,两人竟聊得热络起来。旁边的付大娘看得啧啧称奇:这孩子,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办事透着股老练劲儿,连自家这个平时有点犟脾气的侄子,都给聊得服服帖帖。
风卷残云般干掉这份人情午餐,江海潮一抹嘴,跟付大娘敲定:“大娘,就这两天,我把人带齐了,以后咱这伙,就包在您这儿了!”
离开弥漫着饭菜香气的“金福小吃”,江海潮推着自行车走进略显空旷的校园。
刚把车在宿舍楼旁锁好,放学的铃声就“叮铃铃”地炸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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