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是下雨了。
雨点砸落下来，两人狼狈地躲在屋檐下，校服外套已经湿了大半。
正当路明非琢磨着要不要冒雨跑回家时，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我爸爸接我，顺路一起？”
两人回过头来，看到那张清冷精致的脸。
是楚子航。
年级第一的高岭之花，天之骄女，此刻正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
她裹着浅灰色的羊绒围巾，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眉眼如画，却在冷雨黄昏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好、好的，谢谢楚学姐。”
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
陈鹿野则在旁边疯狂点头，完全不见平时大呼小叫的模样。
于是，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楚子航的气场实在太强，光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台人形空调，嗖嗖往外冒冷气。
路明非缩了缩脖子，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陈鹿野，这货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静地望着天空发呆。
突然，一辆漆黑的迈巴赫缓缓驶来。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撑伞走了下来——她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男士西装，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系，露出精致的锁骨。
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边。
“子航~”
她笑着招手，声音带着几分讨好，“等很久了吗？”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直接绕过她往车上走去：“我同学，顺路一起。”
女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对路明非和陈鹿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哎呀两位同学快上车！这鬼天气真是……”
路明非和陈鹿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这就是楚子航口中的“爸爸”？
但两人默契地没有多问，乖乖上了车。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香水混合的气息。
女人坐上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三个孩子：
楚子航端正地坐着，目光直视前方。
路明非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
陈鹿野则好奇地打量着车内装饰。
“系好安全带哦~”
女人眨了眨眼，一脚油门踩下去，迈巴赫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雨幕中。
楚天娇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不安地摩挲着西装袖口：“子航啊，今天食堂的饭菜……”
“难吃。”
楚子航头也不抬地划着手机，“上周就说过了。”
“那要不要爸爸明天给你……”
“不需要。”
楚子航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眼角微微有些发红，“6岁那年你说要给我过生日，结果我发高烧，你陪客户打麻将到天亮，妈妈抱着我哭了一整晚。”
车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路明非和陈鹿野挤在后排两边，一个假装对车窗上的水珠感兴趣，一个低头数着自己的鞋带系了几个结。
“那时候，爸爸也是想……”
“想什么？想让我们连奶粉都买不起？”
楚子航头也不抬地开口道：“直到妈妈遇见鹿叔叔，我才知道原来儿童牙膏是有水果味的。”
楚天娇的声音低了下去，但还是保持着那副轻松的样子：“你记得吗？你五岁前我们住的那个小院子，爸爸每天下班都……”
“记得。”
“记得你把我举在肩上摘枇杷，记得妈妈在藤椅里织毛衣，记得你说要给我造个树屋。”
“然后呢？树屋没等到，等来债主砸门。”
沉默在车厢内蔓延开来，好一会，楚天娇才开口：“有些事你现在……”
“是，我不懂。”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不懂为什么有人会眼睁睁看着家里连奶粉都买不起，不懂妈妈为什么会在深夜对着空奶粉罐哭。”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更不懂她为什么要去……”
“够了！”
楚天娇猛地拍了下喇叭，又立即懊恼地松手。
车内陷入死寂。
良久，楚天娇才沙哑着开口：“等你……真正爱上什么人……”
“就会明白……”
沉默。
迈巴赫在楚天娇的手中闪转腾挪，不多时便驶上了一座高架桥上，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氛围有些奇怪，楚天骄决定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
“你们是子航的同学？”
“是——”
“不是——”
路明非和陈鹿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楚子航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路明非悄悄瞥了一眼楚子航的侧脸。
她微垂着眼睫，鼻梁的弧度在雨夜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漂亮，咫尺之近，却仿佛和他们隔着一整个世界。
陈鹿野用手肘捅了捅路明非，用口型无声地说：“好、冷、啊……”
路明非正要点头，车前却忽然传来一阵刺目的强光，照的人睁不开眼。
楚天娇低声骂了一句，猛地一脚急刹，好在这车的稳定性还算不错，斜斜地滑行了一百多米后总算是停了下来。
“怎……怎么了？”
路明非见众人的目光都齐齐整整地看向正前方，便有些疑惑的跟他们一同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光芒。
“嘘。”
楚天娇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路明非不要出声，随后缓缓从车门抽出那把黑色的长刀来。
“啊……”
这下路明非更懵了，这刀又是哪来的？为什么会在车上放这么一把玩意啊……
但依旧没有人开口，都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终于散去。
光芒之中，是一道如山岳般巨大的身影，北欧神话中的神王，奥丁。
祂正骑着八足天马，手握昆古尼尔，仅剩的一只金色独眼平静的望向这边，道路两旁则是密密麻麻的身披黑色斗篷，佝偻着身体的类人生物，像是拱卫着君王的护卫。
“啧，还真是不赶巧。”
楚天娇有些无奈的开口道，随即推开车门下了车。
然后第二个下车的居然是陈鹿野，路明非也搞不懂这死丫头要干什么，但见楚子航学姐也转过头来看他，只得也跟着下了车。
只是，为什么这个场景会有些熟悉呢？
“觐见吧，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