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因为我喜欢你。”
当时他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仿佛整个冬天都变成了春天，就连网吧里难闻的二手烟味也变成了花香。
正当他羞红着脸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那头又传来女孩笑嘻嘻的声音。
“噗——”
“跟你开个玩笑啦，你以后只要别忘了我就好了。”
直到过年前的几天，他才收到小知寄来的东西，这次来的比以往都要久。
直到他拆开了包裹，看到一条绿白色的围巾，没什么图案，线条略有些杂乱，歪歪扭扭的，但比一般围巾要厚实的多。
里面还放着张小纸条，一行秀气的字跃然纸上：“路明非，给你补之前的生日礼物，新年快乐！(=^▽^=)”
至今，那条围巾还放在他的抽屉里，小心的保存着。
她绝不会用没有礼物来开玩笑，尤其是在这种诡异的语境下。
路明非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手指却已经下意识地拨通了陈鹿野的电话。
“喂？怎么了？”陈鹿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小知出事了！”
“她发了一堆奇怪的消息，说什么有人要杀她，最后一条全是乱码！”
电话那头的陈鹿野沉默了一秒，再次开口道：“你现在在哪？”
“我家里！我要去找她……”
“等等！你别冲动！”陈鹿野说道，“你连她在哪都不知道，上哪找？”
路明非愣住了。
是啊……他连小知住在哪个城市、哪个区都不知道。
他们聊了这么久，却从未真正问过她的具体信息。
“你现在立刻把她的消息内容一字不差地念给我听。”
“好！”
路明非强压着慌乱，把收到的消息一条条复述出来。
说完，路明非盯着屏幕上的最后一条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不知所措。
“小知？你怎么了？你在哪？”
消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窗外，雨声渐大。
“听着，你现在马上去最近的派出所，我马上到。”
陈鹿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现在立刻去派出所，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好。”
“fhskd...j...”
路明非看着那串毫无意义的字母，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象出小知发信息时的画面：冰冷的雨水、狰狞的陌生人、无助的小知……
她最后发出的求救对象，是他！路明非！
是他这个在学校里毫无存在感、被婶婶呼来喝去、连父母都记不清模样的衰仔！
不打电话的原因，想来是当时坏人就在她身边，她害怕得不敢发出声音。
拨出的电话不出意外的播报已关机。
“她真的在求救……她需要我！她相信我能救她？！”
这份沉重的信任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自卑。
一种从未有过的的责任感，点燃了路明非血液里的某种东西。
他不能失去小知！绝不能！她是他在这个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他必须去！马上！现在！
他抄起那把破伞，像堂吉诃德里向风车发起冲锋的骑士，一头撞进铺天盖地的冰冷暴雨中。
“小知！等我！”
……
派出所的玻璃大门被“哐当”一声撞开。
路明非浑身湿透，像刚从河里捞出来，那柄破伞早已不知被风刮到了哪，水珠不断从发梢，衣角滴落。
路明非扑到接待台前，大口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着开口：“警察叔叔！救命！有人……有人要杀我朋友！！”
值班的中年民警见到路明非这副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模样，瞬间警觉起来。
他拿过一旁的纸笔，语气严肃：“小伙子！冷静！慢慢说！谁要杀你朋友？人在哪里？”
路明非将湿滑的手机戳到民警面前。
“你看！你看这个！她叫小知！是我网友！你看她的消息！！”
路明非手指哆嗦着将聊天记录向上翻，将那几条求救的信息展示出来
“她说好多人要杀她！她很害怕！她说好冷！她在求救！！”
民警眉头紧锁，放下了手里的笔，神情凝重的接过了路明非的手机。
他看的非常仔细，逐条阅读着：
——————
知了 17:53：“路明非，好多人，他们要来杀我了……”
知了 17:54：“你能来救我吗？我好害怕……”
知了 17:55：“好冷……”
知了 17:55：“生日快乐呀，嘿嘿……虽然还没到时间……不过这次没有礼物了……”“fhskd...j...”
——————
他甚至还往上翻看了几条之前的日常对话。
当他看到那些充满少女气息的闲聊，再对比这几条突兀、情绪化、缺乏具体信息的求救时，职业经验开始发挥作用。
民警的目光在那个乱码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路明非惨白的脸，语气依旧沉稳：“电话号码？你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有！我有！”
路明非手指在键盘上操作着，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备注着小知的号码。
“就是这个！！”
民警点了点头，把号码记在了本子上，拿出自己的工作手机，对照着屏幕上的号码，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了下去，然后将听筒紧紧贴在耳边。
几秒钟后，民警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按下了挂断键，然后在路明非不解的目光中，又一次重拨了那个号码。
“关机了。”
路明非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夺回自己的手机，手指颤抖着按下拨打键，听筒里传来冰冷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路明非挂断，再拨！结果依旧！关机！关机！还是关机！
“你看，小伙子，”民警的语气放缓了，声音带着些无奈，像是在开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电话打不通，关机状态。这种情况可能性太多了。手机没电了？故意关机躲着你？或者……”
他摊了摊手，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我理解你现在很着急。看你淋成这样跑过来，这份心是真的。但是……你得明白，网络上交友，隔着屏幕，很多事情真伪难辨。看你淋得这么湿，赶紧回家换身衣服，别着凉了才是正经。”
“不是假的！是真的！！”路明非急得往前一步，“你看最后那个乱码！她从来没发过这种东西！她一定是出事了！”
民警抬手示意路明非冷静一下，耐心解释道：“网络啊，隔着屏幕，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这种聊天记录，我们每天都能看到好几份。什么追杀啦、绑架啦，十有八九都是恶作剧，逗你玩呢。或者打游戏太投入，分不清虚拟与现实了？”
“不！不是这样子的！！她叫……陈……陈清知……”
路明非猛地拔高声音，引来旁边几个办事群众的侧目。
“陈清知？”
民警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了些许确认的意味，“好，陈清知。那她身份证号码知道吗？具体是哪个省哪个市的？住在哪个区哪条街哪个小区？门牌号有吗？或者她家里人的电话？你跟她本人见过面没有？”
路明非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身份证号？不知道……
城市？她只说过下雨，像滨城？还是南方的雨？
地址？没有，她只提过窗外有棵老梧桐……
家人电话？没有，她很少提家里……
见面？一次都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个温暖的ID、那些照亮黑暗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