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不，现在应该叫他黑曜——单膝跪地，眼中的金芒渐渐收敛，但那股慑人的气势丝毫未减。哨塔在刚才的金光爆发中已经坍塌了一半，木梁断裂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起来吧，不必多礼。“月华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她虽然被尊为圣女，但记忆尚未完全恢复，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尊称有些不适应。
黑曜起身，两米高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他摸了摸左臂内侧的胎记，那里现在是一个完整的太虚族战纹——交叉的双剑环绕着一轮满月。
“千年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与之前的醉汉腔调判若两人，“我竟然自封记忆这么久。“
张沿警惕地环顾四周：“我们得赶快离开，刚才的动静太大，巡天卫很快就会到。“
黑曜点头，突然扯下颈间的黑色吊坠。那枚不起眼的石头在月光下泛出奇异的光泽，表面浮现出与太虚镜相似的纹路。
“破界珠。“他郑重地递给月华，“母亲留给我的最后礼物。“
月华接过吊坠，指尖刚触碰到表面，珠子突然光芒大盛！一个模糊的女子虚影从珠中浮现，面容慈祥却带着战士的坚毅。
“母亲...“黑曜声音哽咽，铁塔般的汉子此刻竟红了眼眶。
虚影温柔地看了黑曜一眼，随后转向月华，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圣女大人，老身终于等到您了。“
月华惊讶地看着虚影：“您是...“
“太虚族黑岩将军之妻，青萝。“虚影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我在最后一战中为保护曜儿，将残魂封入破界珠...只为等这一刻...“
虚影抬手，一道青光射入月华眉心。月华浑身一震，眼中闪过无数画面——幽冥境的地形图、忘川河的隐秘入口、第三块太虚镜碎片的具体位置...全部烙印在她神识中。
“碎片在...河底祭坛...“虚影越发模糊，“小心幽冥殿...他们与天宫...勾结...“
话音未落，虚影开始消散。黑曜扑上前想抓住母亲最后的痕迹，却只握住一缕青烟。
“不！母亲！“这铁汉跪倒在地，泪水砸在木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月华眼眶湿润，轻轻将手放在黑曜肩上：“她完成了使命...现在该我们了。“
黑曜深吸一口气，强忍悲痛站起身：“走，去幽冥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接着是整齐的脚步声。张沿从断崖边探头一看，心头一紧——十几名银甲卫士正朝这边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之前在醉仙楼见过的赤练！
“巡天卫来了！“他低呼道，“至少十五人，全是化神期以上！“
黑曜冷笑一声，双拳一握，周身金光暴涨：“让他们来！千年积怨，今日一并清算！“
张沿却按住他的肩膀：“不行！叶红绡前辈用性命为我们争取时间，不是让我们在这里硬拼的。“
月华胸前的青铜镜突然剧烈发烫：“镜灵感应到西南方向有空间薄弱点...可以从那里突破！“
黑曜略一犹豫，咬牙点头：“听圣女的。“
三人迅速从哨塔另一侧跃下，借着夜色掩护向西南方疾奔。身后，巡天卫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他们在那里！“
“拦住他们！“
“格杀勿论！“
一道赤红箭光破空而来，直取张沿后心！黑曜回身一拳，金光与箭光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击波将三人掀飞数丈，张沿在半空中勉强调整姿势，落地时仍踉跄了几步。
“好强的力量！“他暗自心惊。这还只是巡天卫的随手一击，若是全力出手，恐怕...
月华突然拉住两人：“停！前面有东西！“
三人急刹脚步，面前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黑影从裂缝中窜出——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雾中的身影，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手持一柄巨大的镰刀。
“幽冥殿勾魂使！“黑曜厉声道，“果然是一伙的！“
前有勾魂使，后有巡天卫，三人陷入绝境。张沿一咬牙，斩魔剑出鞘：“拼了！“
他运转《太虚天经》，尝试将新领悟的“量子太虚诀“融入剑法。斩魔剑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却不是以往的金光，而是一种奇异的紫蓝色，剑身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
“这是...“黑曜惊讶地看了张沿一眼。
“新招式，还没试过。“张沿咧嘴一笑，“希望管用。“
第一个冲上来的勾魂使挥舞镰刀，黑雾化作无数厉鬼扑来。张沿不闪不避，斩魔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太虚量子斩！“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被切割的布匹，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缝。更诡异的是，那些黑雾厉鬼被裂缝吸入后，竟然直接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勾魂使惊骇后退：“空间法则？！不可能！区区下界蝼蚁怎能...“
话未说完，黑曜的铁拳已经轰在他面门上。这一拳蕴含太虚族特有的破邪之力，勾魂使的黑雾防护如同纸糊，被一拳打散真身，惨叫着坠回裂缝。
“走！“张沿喝道，三人继续向前突围。
但巡天卫已经追了上来。赤练一马当先，手中长弓拉满，三支赤红箭矢同时锁定三人：“死！“
箭出如龙，空气被撕裂发出尖啸。张沿回身挥剑，勉强挡下一箭；黑曜硬接一箭，被震退数步；最后一箭直取月华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月华胸前的青铜镜突然自动飞起，镜面放大如盾，挡在箭前。赤红箭矢击中镜面，没有预料中的爆炸，而是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赤练瞳孔一缩：“太虚镜？！“
月华也被镜子的反应惊到了，但随即福至心灵，双手结印：“镜灵听令，开！“
青铜镜光芒大盛，射出一道银光笼罩三人。空间开始扭曲，三人的身影逐渐模糊。
“想跑？“赤练怒喝，双手掐诀，一道红光射向虚空，“锁！“
银光与红光碰撞，空间剧烈震荡。月华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灵光——这是灵体受伤的表现。张沿见状，立刻将手搭在她肩上，太虚灵力源源不断输入。
“坚持住！“
黑曜则怒吼一声，双臂交叉在胸前，一个金色光罩将三人护住。赤练的红光被暂时阻隔在外。
银光越来越盛，三人的身影几乎完全透明。就在即将传送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袭来——是另一个勾魂使！他的镰刀划破黑曜的光罩，直取月华咽喉！
“圣女小心！“黑曜来不及阻拦，只能以身挡刀。
镰刀深深切入黑曜的肩膀，黑血喷涌而出。但与此同时，银光爆发到极致，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
赤练的怒吼和勾魂使的尖啸在身后渐渐远去...
......
当张沿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
他们站在一片灰暗的荒野上，天空呈现诡异的暗红色，没有太阳，只有一轮血月高悬。远处隐约可见一条黑色的大河，河面上漂浮着幽幽绿火。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硫磺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灰尘。
“这是...幽冥境？“张沿不确定地问。
月华虚弱地点点头：“镜灵带我们穿过了界壁...但位置有偏差，这里不是忘川河，而是幽冥境的'荒骨原'。“
黑曜捂着肩膀的伤口，脸色发白：“勾魂使的镰刀有毒...“
张沿连忙扶住他：“先处理伤口。“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叶红绡给的丹药，捏碎敷在黑曜伤口上。药粉与黑血接触，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一股黑烟。黑曜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但硬是一声不吭。
“忍一下，毒素在排出。“张沿低声道。
月华环顾四周，神色凝重：“幽冥境是亡者的国度，活人在这里会受到法则压制。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忘川河，取得碎片后立刻离开。“
张沿试着运转功法，果然发现灵力运行滞涩了许多，仿佛经脉里灌了铅：“我的实力被压制了至少三成。“
黑曜稍微好一些，太虚族血脉对幽冥之力有一定抗性：“我还能发挥七成战力。“
月华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体在幽冥境反而更加自如：“这里的阴气对我的灵体有益...我感觉比在上清天还要强大。“
她胸前的青铜镜碎片微微发亮，镜面上的纹路指向远处那条黑色的大河：“忘川河在那边，但距离不近。幽冥境危机四伏，我们得小心行事。“
三人稍作休整后，谨慎地向忘川河方向前进。荒骨原上遍布白骨，有人形的，也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兽骨。更诡异的是，这些骨头时不时会自行组合，形成短暂的骷髅形态，然后又散落一地。
“别碰那些骨头。“黑曜警告道，“幽冥境的亡骨都带有诅咒。“
正说着，前方地面突然隆起，一个巨大的骷髅头破土而出，眼窝中跳动着绿色火焰。它足有房屋大小，下颌骨开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
“骸骨巨魔！“黑曜脸色一变，“幽冥境的守卫者！“
巨骷髅完全爬出地面，身高超过十丈，由无数碎骨拼凑而成，每根骨头上都刻满了血色符文。它低头“看“向三人，绿色火焰剧烈跳动，似乎发现了猎物。
“跑！“张沿喝道，“硬拼不划算！“
三人分散逃开，巨骷髅的骨掌拍下，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张沿趁机绕到侧面，斩魔剑紫蓝色光芒再现：“量子太虚斩！“
剑光划过巨骷髅的脚踝，空间裂缝再次出现，将组成脚踝的骨头吞噬。巨骷髅一个踉跄，单膝跪地，但很快就有新的骨头从地下冒出，填补了缺损。
“没完没了！“张沿咬牙道。
月华飘到半空，青铜镜对准巨骷髅的眼窝：“镜光普照！“
一道银光射出，正中绿色火焰。火焰剧烈摇晃，巨骷髅发出痛苦的嘶吼，动作变得迟缓。黑曜抓住机会，一跃而起，铁拳金光大盛，重重砸在巨骷髅的头颅上。
“太虚破！“
“轰！“
骷髅头被这一拳打得粉碎，绿色火焰四溅。失去头颅的巨骷髅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碎成一堆骨头。
“解决了？“张沿喘着气问。
黑曜摇头：“没那么简单。幽冥境的亡灵不死不灭，只是暂时击退它。快走，趁它重组前离开这里！“
三人继续向忘川河前进。途中，月华突然停下脚步：“等等...镜灵感应到异常。“
她取出青铜镜，镜面上竟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身穿黑袍的高大男子正在与赤练密谈！两人身处一座黑色宫殿中，周围幽冥火焰环绕。
“幽冥殿主和赤练？！“张沿震惊道，“他们果然勾结！“
画面中，幽冥殿主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太虚镜碎片必须到手...昊天尊答应给我'轮回盘'...“
赤练冷笑：“放心...他们逃不出幽冥境...勾魂使已经...“
话音突然中断，画面剧烈晃动，仿佛被什么力量干扰。月华脸色大变：“不好！被发现了！“
她急忙收起镜子，但为时已晚。一股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整个荒骨原的白骨同时震颤，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擅窥殿主者...死！“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天空中的血月突然滴下一滴“血“，落在远处的地面上，迅速扩大成一个血池。一个身影从池中缓缓升起——红袍红发，手持血色长刀，面容妖异俊美，却带着滔天杀意。
“血狱修罗！“黑曜倒吸一口冷气，“幽冥殿的杀戮使者！“
修罗血红的眼睛锁定三人，长刀一指：“奉殿主之命，取尔等性命！“
他一步跨出，竟直接穿越空间出现在三人面前，血刀如电劈下！黑曜仓促格挡，金光与血光相撞，他被震退十余丈，双臂鲜血淋漓。
“好强！“黑曜咬牙道，“至少大乘期！“
张沿和月华同时出手。斩魔剑与镜光交织，形成一道紫银色光幕挡在修罗面前。修罗轻蔑一笑，血刀轻轻一划，光幕如同薄纸般被撕裂。
“蝼蚁。“他冷冷道，又是一刀劈来。
这一刀蕴含幽冥法则，所过之处空间冻结。张沿感到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动弹不得。月华的灵体也被压制，银光黯淡。
就在生死一线之际，黑曜突然冲上前，一把扯下颈间已经失去光芒的破界珠，狠狠捏碎！
“母亲！助我！“
破碎的珠子中，一缕青光射出，化作青萝的虚影。她慈爱地看了黑曜一眼，随后义无反顾地扑向修罗的血刀。
“青萝在此，休伤我儿！“
血刀与青光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冲击波将三人掀飞，重重摔在地上。当尘埃落定，青萝的虚影已经消散，而修罗也被暂时逼退，红袍破损，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太虚族的余孽...“修罗擦去血迹，眼中杀意更盛，“都得死！“
他正要再次出手，忘川河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这声音清越空灵，与幽冥境的死寂格格不入。听到笛声，修罗脸色微变，动作顿了一下。
笛声越来越近，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踏着河面而来。那人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手中一支白玉笛子泛着柔和的光晕。
“幽冥殿的狗，越界了。“来人轻声道，声音如同清泉流过山石，“这里是'摆渡人'的地盘。“
修罗冷声道：“摆渡人也要插手幽冥殿的事？“
白衣人轻笑：“我只管忘川河上的事。而你们，打扰了我钓鱼的雅兴。“
他玉笛轻转，一道白光射出，在三人与修罗之间划出一道界线：“过此线者，死。“
修罗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摆渡人，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说完，他化作一道血光消失在天际。
白衣人这才转向三人：“你们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下界来客？“
张沿警惕地看着他：“阁下是...“
“叫我白舟就好。“白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容，眉心有一个小船形状的印记，“忘川河摆渡人，逍遥谷弟子。“
“逍遥谷？“月华惊讶道，“三大势力之一的逍遥谷？“
白舟点头：“正是。师尊算到你们会来，特意让我在此等候。“
张沿皱眉：“尊师是...“
“逍遥谷主，星河真人。“白舟微微一笑，“他说，太虚镜碎片的第三块，就在忘川河底的祭坛上。而能取到它的人，只有你们。“
黑曜挣扎着站起身：“为什么要帮我们？“
白舟笑而不答，转身走向忘川河：“跟我来，时间不多了。“
三人对视一眼，决定跟上去。眼下形势比人强，修罗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有逍遥谷的人相助总比独自面对强。
忘川河近看更加阴森。河水漆黑如墨，却诡异地映不出倒影。河面上漂浮的绿火不时组成人脸形状，发出无声的哀嚎。岸边停泊着一艘白骨小船，船头挂着一盏青灯。
“上船吧。“白舟率先踏上去，“河底祭坛只有我的船能到。“
三人谨慎登船。白骨小船看似脆弱，却稳如泰山。白舟玉笛轻挥，小船无风自动，向河心驶去。
“忘川河水，触之即死。“白舟提醒道，“不要伸手触碰。“
张沿看着漆黑的河水，隐约感觉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突然，一张惨白的人脸浮出水面，又迅速沉没，吓得他一个激灵。
白舟轻笑：“那是'河怨'，溺死在忘川中的亡魂所化。不必担心，它们上不了船。“
小船行驶到河心，白舟停下玉笛：“到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明珠，投入河中。明珠入水，河水竟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通往河底的阶梯！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白舟严肃地说，“河底祭坛有幽冥殿的禁制，我无法进入。记住，取得碎片后立刻返回，不要停留。忘川河每时辰会'翻转'一次，届时河水倒灌，无人能生还。“
张沿点头：“多谢白兄相助。“
三人沿着阶梯下到河底。分开的河水在头顶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幕，隐约能看到游动的黑影。阶梯尽头是一个圆形的祭坛，通体由黑玉砌成，上面刻满了血色符文。
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块青铜碎片，形状与月华胸前的镜片完美契合！
“第三块碎片！“月华欣喜道。
就在她刚要上前取碎片时，张沿突然拉住她：“等等！有古怪！“
他指向祭坛四周——地面上隐约可见几具枯骨，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显然是想取碎片却失败了。
黑曜仔细观察祭坛：“是血咒禁制...触碰碎片会引发反噬。“
月华胸前的青铜镜突然自动飞起，两块碎片发出共鸣的嗡鸣。祭坛中央的碎片也随之震动，似乎想要挣脱束缚。
“镜灵在召唤它...“月华轻声道，“也许不需要我们亲手去取。“
她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太虚族古语。两块碎片光芒大盛，银光如丝线般伸向祭坛中央，缠绕住第三块碎片。血色符文剧烈闪烁，试图阻挡，但在银光的渗透下逐渐暗淡。
“有效！“张沿惊喜道。
就在第三块碎片即将被拉出祭坛时，异变突生！祭坛下方的黑玉突然裂开，一只苍白的手爪伸出，死死抓住了碎片！
“擅取幽冥至宝者...永世沉沦！“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整个河底开始震动，更多的裂缝出现，无数苍白手臂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