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小宝呢？
此刻正在应天府里，忙着筹备那场风风光光的婚事，怕是连眉头都没为这头的凶险皱一下。
这般对比下来，冯五心里头是真替张霞不值，也真真切切地同情她。
到底是对朱小宝揣着怎样滚烫又执着的情意，才能让她这般舍生忘死，还做得心甘情愿、毫无怨怼？
冯五左思右想也琢磨不透，只觉得她这副模样，既让人瞧着可怜，又隐隐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悲。
张霞将身上的衣领裹得更紧了些，独自一人走在空旷冷清的大街上。
寒风吹过，她的脸色像覆了层薄冰，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清冷。
朱小宝要在应天成亲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要说心里半分波澜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
可她转念一想，又能理解朱小宝。
他站在那样的位置上，肩头扛着的是江山社稷，本就不该被儿女情长缚住手脚。
有些取舍，是身不由己，也是无可奈何。
回到住处，张霞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眼神放空，怔怔地发起呆来。
去年年底，她曾去过一趟卧龙岭，却也只是在山外远远瞧了瞧，没敢往里走。
那里面究竟是怎样的龙潭虎穴，有多少未知的凶险，张霞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她很清楚，这次再去，怕是凶多吉少，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铁了心要去一趟。
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心里那点不甘，或许是藏着的某种执念，又或许，只是想为那个人再做些什么。
张霞将温热的瓷杯拢在手心，借着那点暖意焐着冰凉的指尖，眯眼望向了头顶的天空。
北平王府里，朱棣正在嘱咐事宜。
此去应天府，他心里清楚分量极重，半分马虎不得。
“广孝，北平这摊子事就全托付给你了。”
他语气沉缓，特意加重了语气。
“尤其是兵工厂那边，务必让张玉盯紧了，寸步不离地守好，绝不能出半点岔子。”
姚广孝颔首应道，神色肃穆。
“王爷放心，小僧省得其中利害，定会妥善处置。”
他稍一沉吟，又补充道。
“您此番入京，切记万事以隐忍为上，切不可冲动行事，小僧刚得了消息，西边的帖木儿，这会儿怕是已经快到镇江了。”
“咱们对这帖木儿的底细、对他背后的势力都摸得不清不楚，小僧总担心他会跟朱雄英起冲突。”
姚广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几分忧虑。
“殿下看重大明的江山，小僧明白，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终究是朱雄英该操心的事，殿下此去，还是收敛锋芒，莫要太过出头才好。”
朱棣缓缓点头，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本王此次前去，自会低调行事。”
他眯起眼，目光深邃，缓缓说道。
“说起来，本王也只是想亲眼瞧瞧父皇如今身子如何，也好在心里有个底。”
姚广孝闻言，脸上露出些许释然。
“殿下能这般想，便是最好不过了。”
站在一旁的朱高煦与朱高炽见状，齐齐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爹，孩儿愿随您一同前往。”
朱棣看着俩儿子，想了想。
“好！此次就让你们母后留在府中，你们兄弟俩随本王一同前往。”
“那带多少兵马护卫？”
朱高煦性子急，当即问道。
“混账！”
朱棣脸色一沉，厉声斥道。
“此去是觐见，又不是去谋逆！带兵马？你这是嫌命长了不成？”
朱高煦被训得脖子一缩，却仍不死心，嗫嚅道。
“爹，儿臣是怕……怕朱雄英他借机把您扣下，那可如何是好？”
朱棣缓缓摇头，语气笃定了几分。
“老爷子还在呢，朱雄煐还没这个胆子乱来！”
“噢！”
……
冬月十五。
今儿个是占城和亲，大明皇太孙大婚的日子。
东宫来了不少人，显得格外的热闹。
跟朱小宝娶赵婉儿、徐妙锦那会儿相比，这次大婚明显带着一股浓浓的政治味儿。
毕竟是联姻，大明各个级别的官员自然都得到场撑场面。
从紫禁城门口开始，数十个穿飞鱼服、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就排开了阵仗，那叫一个威风，专门等着占城和亲的队伍。
进了洪武门，占城使团只能挑六个人进宫，还得被锦衣卫里里外外搜个遍。
不光如此，到东宫甬道前，锦衣卫还得把轿子外头仔仔细细查一遍，生怕藏了啥不该带的家伙，闹出幺蛾子。
可这还不算完。
等轿子到了东宫门口，胡馨荣得下来，踩在红绸缎铺的道上，让东宫侍卫再检查一遍轿子里有没有藏凶器。
这一道道关卡，防备森严的很。
说白了，就是大明对外邦压根不放心。
胡馨荣攥紧了拳头，心里明镜似的。
大明皇室这套规矩，从头到脚都是对占城的羞辱。
可她能咋办？
只能把所有委屈往肚子里咽。
等她重新上了轿，东宫右侧门“吱呀”一声开了。
俩占城礼仪官在前头引路，四个轿夫抬着她进了东宫，一路直奔清宁宫。
等轿子被抬到了清宁宫的侧殿，便有婢女牵着她的手，将她领进了厢房。
从始至终，胡馨荣连个大明礼仪官的影子都没见着。
外头那些礼部官员倒是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仿佛她只是个走流程的物件。
另一边，朱小宝穿着正经的太子礼服，一脸威严地站在端敬殿前。
殿外广场上，文武百官分左右站得整整齐齐。
占城那俩礼仪官，在礼部左郎中的领着下走到殿外，隔着三百步远就弯腰行礼。
“外臣参见大明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们就那么远远地瞅着台阶上的少年储君，心里头都直打怵。
朱小宝对外的那些操作，早给周边番邦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管是东南沿海的岛国，还是占城这种挨着大明的小国，都觉得这少年比朱元璋还压人。
朱元璋虽是开国帝王，威严没得说，但他执政时，大明的精力主要放在北疆，手里也没那么多钱把军力和武器往东南小国身上招呼。
所以这些国家对大明的怕没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