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驶过城门,周元便忍不住掀开车帘,倒吸了一口凉气。白玉雕琢的城门足有十丈高,门楣上并非寻常城池的龙凤纹饰,而是由上千种花卉浮雕组成的巨幅源纹——牡丹的雍容、蔷薇的锐利、兰草的清雅……每一片花瓣的纹路都精准得如同活物,晨光洒在上面,竟引得周遭的空气都泛起淡淡的七彩光晕。“这哪是城门,分明是座活着的源纹艺术品。”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天元笔,忽然明白夭夭说的“汇聚花灵”是什么意思——那些花瓣纹路间流转的,正是百花凝练的精纯灵气。
刚进城,扑面而来的花香便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人从头到脚裹住。主街两旁的店铺前没有寻常幌子,而是用鲜活的花枝搭成拱门,粉白的海棠垂落如瀑,嫣红的月季攀墙而上,连石板路的缝隙里都钻出细碎的蓝星花,仿佛脚下踩着一片流动的花海。
“以前只听说百花城四季如春,却不知能美到这种地步。”苏幼微轻声感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樱花,花瓣在她掌心微微颤动,竟逸出一丝微弱的木属性源气。
夭夭仰头望着头顶交错的花枝,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下,在她发间跳跃成细碎的金斑。“这些花不是自然生长的。”她指尖轻点,一缕源气拂过身旁的紫藤,那些原本含苞的花骨朵竟“簌簌”绽开,“每株花草都被植入了催花源纹,既能保持盛放姿态,又能不断吐纳灵气——难怪整座城都像个巨大的灵园。”
吞吞从夭夭怀里探出头,鼻子嗅个不停,忽然挣扎着跳下车,一头扎进路边的郁金香丛里,滚得满身都是金色花瓣。周元看着那团毛茸茸的金团子,又望向远处——城墙内侧爬满了凌霄花,橙红色的花朵顺着城砖蜿蜒,竟与城门的花卉源纹隐隐呼应,仿佛整座城都在呼吸吐纳。
“用一城之花布下源纹大阵,这份手笔,怕是只有百花城能做到了。”周元收回目光,眼底满是惊叹。他走过不少城池,见过青阳城的古朴、大周城的肃杀,却从未有一座城,能将力量与柔美融合得如此恰到好处。
风过时,满城花枝齐颤,落英缤纷如一场温柔的雨。周元忽然觉得,这趟百花城之行,或许从踏入城门的那一刻起,就已是场难得的修行——毕竟,能在如此磅礴的生机与精妙的源纹中行走,本身就是种滋养。
城门前人流如织,来自五湖四海的修行者、商贩和奇能异士络绎不绝,他们或是背着行囊,或是牵着驮满货物的灵兽,欢声笑语交织成一片,热闹非凡。
客栈后院的海棠花瓣落了满阶时,周元被窗外的鸟鸣唤醒。昨夜卸下行囊后,他特意去城中转了半宿,那些沿街盛放的花朵到了夜里竟会散发荧光,将石板路照得如同星河,连空气里的花香都带着淡淡的暖意。此刻推窗望去,晨光正透过花枝,在夭夭的窗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想来她也醒了。
下楼时,苏幼微已在桌边摆好了早点,青瓷碟里盛着用玫瑰花瓣做的糕点,蒸腾的热气里裹着甜香。吞吞蹲在她肩头,正抱着块桂花米糕啃得欢,尾巴尖沾着的花粉蹭得苏幼微衣袖上都是。“幼微早。”周元刚坐下,就见夭夭从楼梯口走来,她今日换了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缠枝莲,倒比昨日的骑装更衬这满城春色。
“今日便是百花节开幕式。”夭夭坐下时,发间的银铃轻响,“城主府会在正午开放万花城,据说那里的‘四季花廊’能同时看见春夏秋冬的名花绽放,还藏着不少与花相关的源纹机关。”
周元咬了口玫瑰糕,甜而不腻的花香在舌尖散开:“正好去看看,说不定能给天元笔寻些新灵感。”他想起昨夜满城荧光,忽然笑道,“连夜里的花都这么热闹,开幕式怕是要挤破头。”
正说着,客栈外传来一阵欢快的鼓乐声,夹杂着孩童的笑闹。周元探头望去,只见街上已涌来游行的花车——第一辆由白玫瑰簇拥,车中端坐的女子正弹着琵琶;第二辆铺着三色堇,几个少年在上面表演着源气凝聚的戏法;最惹眼的是第三辆,车顶上立着株丈许高的昙花,花苞上缠绕着淡青色的源纹,想来是要等到夜间才会绽放。
“走吧。”夭夭起身时,顺手替吞吞擦了擦嘴角的糕屑,“去晚了,怕是连万花城的门槛都挤不进。”
四人随着人流往城中心走,沿途的店铺都挂出了新采的花枝,连路边的摊贩都用鲜花装饰着摊位——卖糖画的老翁用糖浆画出牡丹形状,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上插着朵半开的茉莉。周元看着这满城为花而欢的景象,忽然觉得比演武场的刀光剑影更让人舒心。
行至城主府前的广场时,周元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广场中央的喷泉并非水流,而是由各色花瓣凝聚的花雨,随着源纹的运转不断起落;四周的花柱上,桃花与腊梅竟在同一枝上绽放,粉白与嫩黄交相辉映,引得不少人驻足惊叹。
“这才是百花节的模样啊。”苏幼微望着那株并蒂而开的桃花腊梅,眼中满是向往。
周元望着广场上空飞舞的花瓣,忽然想起刚进城时那座白玉城门。从守护城池的源纹,到这供人赏玩的花雨喷泉,百花城的每一处,都将“花”的美与力融到了骨子里。他握紧手中的天元笔,忽然有些期待,在这场属于花的盛会里,会遇到怎样的奇遇。
广场上的花雨喷泉还在落英缤纷,周元望着那片绚烂的粉色花瓣,心头却没来由地一沉。方才人群中那道一闪而过的阴冷目光,像根细针似的扎在他后颈——明明是满城欢腾的日子,那目光里的恶意却浓得化不开。
他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天元笔,笔杆传来温润的触感,却压不下那股莫名的烦躁。身旁的苏幼微正指着花柱上并蒂而开的桃花与腊梅惊叹,吞吞趴在夭夭肩头,爪子扒着一朵垂落的白玉兰,玩得不亦乐乎。连夭夭都难得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指尖轻拂过飘过眼前的紫藤花。
可周元却笑不出来。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景象——越是盛大的庆典,越是藏着汹涌的暗流。就像此刻满城的繁花,看似柔美无锋,可他分明从某些花瓣的尖端,看到了被刻意打磨过的锐度,那是源纹加持下的伪装,好看,却也可能致命。
“怎么了?”夭夭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侧头看来,发间的银铃轻轻晃了晃,“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他低声道,指尖在天元笔的龙纹上重重按了按,“就是觉得……这百花城太美了,美得有点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