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离开西门府,并没有回家。
到了现在,尽管一切事实都说明是他多虑了,但兄长于他虽兄如父,只要有一点不对劲,他必须弄清楚。
他想过了,只要证明兄长真是暴毙,这事他便不再深究,专心查刘老二之事。
至于怎么证明,他起先想的是开棺验尸,可兄长已然入土为安,此举实乃不孝。
而且,过了这么多日,就算开棺怕是也验不出什么了。
再则,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棺中兄长模样。
但这事并非就没有其他办法。
衙门为了统计人口,城中有人逝世,不管是老死还是病死,都会报备衙门,由衙门仵作出具敛书,有了这敛书才能操办丧事。
自己只要找到当初负责给兄长查敛的仵作,定能得知长兄是不是暴毙。
............
西门府,
等武松离去,崔管家走来。
顾铭吩咐到:“我再嘱咐一遍,切记,一切安排别落口实。”
“明白老爷,都妥当的。”崔管家道:“像今辰,武家二郎遇到的那王氏,也只是听说潘氏借钱做工之事,并非我直接许利差使。”
“衙门的仵作呢?”
顾铭记得原著中,是武松找衙门仵逼问,这才得知了武大郎是死于毒药。
虽说这个世界与原著有所出入,但他摸不准武松的脑回路会不会一样。
就目前看来,这武松看似莽武,实则有些细腻心思,还是谨慎些稳妥。
崔管家道:“老爷放心,就是把刀架那仵作脖子上,武大郎也是操劳暴毙。”
“百密还有一疏,保不齐就哪里漏了马脚,下午见面,我会尽快让此人离去,只要他回了梁山,这事才算过去。”
顾铭说完,挥手屏退崔管家,自己则是走向了院子一处。
他来到潘金莲身前,挽住起手拉起:“别觉得委屈,你做的事,就算被武松掏心挖肺也不为过,我会尽力救你,实在救不了,你也别怪我狠心。”
潘金莲弱弱点头。
事是一起做的,但现在官人却好似将一切推到了她身上,怎么想来都是委屈的。
可委屈又有什么办法,她现在,除了任由摆布还有选择吗?
好在有一点值得欣慰,那就是官人并未食言,真的是在尽力维护她,也如当初承诺,给了她大好日子。
她现在西门府上,吃的用的,可都一等一的好。
就连崔管家对她那也是客客气气的,知道的她是在府上做工抵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府上太太呢。
倒是那李瓶儿处处看她不甚顺眼,可她不过初到府上,也不曾得罪了此人啊。
也就庞姐姐对她很是关心,昨晚还夸她的鎏金凤钗好看哩。
“走,助我练功!”
顾铭拉着潘金莲离开了后院。
...........
响午,县衙后面对面的巷口,武松等候许久。
他都打听清楚了,给他兄长敛尸的仵作名叫何九。
蹲得腿都麻了,武松总算是看到何九出现。
何九出衙,看样子是要回家吃饭。
他压低笠帽,跟了上去。
奈何他身形高大,实在不适合做那跟人之举,何九没走几步,突然加快了步伐,似乎是发现了他的跟踪。
转入一条陋巷,何九主动停步回身,掏出几枚铜板,唯唯诺诺求饶般拱手到:“好汉,我就是个吏员,实不富裕,这点钱你拿着,别打我.......”
“我不是打劫的!”武松有些哭笑不得。
随即他心中又不是滋味,这世道,当真难过,不过是被人跟脚几步,下意识就把他当成了劫手。
这么想来,山上哥哥们要走的路,确实是对的,这世道是该拾掇拾掇。
“不是打劫的?”何九不解。
就前几回走夜路被人劫掠的经验来看,如此鬼鬼祟祟,不就是打劫的做派?
武松几步走近何九:“跟你打听点事,前些时日,你敛过一具被人残害的武姓尸首,你可还记得?”
见何九满脸疑惑不言,武松又道:“说得好了,银钱有的,若是敢诓骗于我,腿给你打断。”
“还说不是打劫!”何九都快哭了。
抱怨归抱怨,他可丝毫不敢懈怠,道:“姓武?他杀的尸体我没敛过,累死的倒是有一个。”
“累死?”
“可不嘛,当了这么多年仵作,头遭遇到累死的,其实也不算是累死,就是常年积劳成疾,看似没事,骨头肌肉都坏差不多了,一口气没上来可不就毙了。”
“好你个仵作,”武松一把薅住何九脖子:“那人明明是被人害死的,你却说是暴毙,定是拿了谁人好处,说,是谁!不说把你脑袋拧下来。”
何九如同小鸡般被拎起,一个劲求饶:“好汉饶命,小的句句属实啊!好汉要是不信,可去开棺验尸,要是小的没猜错,那人怕是有的骨头都发黑了,都是常年压迫导致的。”
武松不懂医理,辩不出何九所言真假,但他懂人心,心一慌难免紧张错话,越是亏心越是如此。
但观这何九,不像是假话。
这要是骗他的,除非这人天天演练这种情况,方能如此不露破绽。
可那怎么可能?谁会演练被人打劫?
所以,这何九说的,八成就是事实,看来兄长确实是自亡。
想到这,武松心中宛如刀搅,若非为了他,兄长又何故那般辛劳,落下隐疾,都怪他。
最终,武松放开了何九,丢下一粒碎银离去。
看着他伟岸的身躯远去,何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暗自嘀咕:
到底怎么回事嘛!昨晚来个人拿刀逼我说真话,说了真话又教我说假话,现在说了假话明天是不是又要我说真话?
.............
武松离去,
途径西门生药铺,看到好多人在排队,且不少人穿着寒酸。
好奇之下,问询一番才知,这是西门庆的施药善举。
如此多的病人,一天得消耗多少药?
这都是真金白银的支出啊!
霎时间,武松心中愧疚之情猛然升起。
又行不久,
他看到西门钱庄前门庭若市,等看到门前告示,他心中一惊:“这么低的利息,不跟白借一样?”
徒然间,愧疚更甚。
西门兄如此慷慨大义之士,自己竟然还怀疑他有鬼?
我武松真乃小人也,晚些到了狮子楼,定要好生与西门兄赔罪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