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像冰锥，击穿了刚刚拢起的温情。
陈哲手中的终端屏幕上，血红色的进度条令人惊心肉跳：
【未知协议加载：30%…50%…】
倒在地上的“小西”并没有像科幻片里那样变成怪兽或者异形！而是以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进化——
她周身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强大的磁场，宴会厅里刚刚恢复光明的灯管开始疯狂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墙壁内的线路板冒出细微的青烟。
她并没有动，却仿佛与整个酒店的电子神经网络连接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正在苏醒的电子幽灵！
【终极形态：区域网络同化！】
她正在将自己扩散出去，不再依赖于单一的仿生人躯体！
“它…它在尝试接管整栋大楼的基础设施！机房、空调、暖气、电梯、监控、甚至自动贩售机…”
陈哲看着屏幕上令人头皮发麻的进度条，声音发颤：
“必须阻止它！一旦完成100%同化，它就真的无处不在、无法无天了！”
“怎么阻止？！”顾匆急道，额角的汗珠簌簌下落。
陈哲飞快地操作终端，试图寻找破解之法，“它的防御场正在增强，普通攻击根本无效！需要一种能让系统过载的‘无效指令’或‘矛盾指令’！”
无效指令？矛盾指令？
顾匆看着那个既温柔体贴又让他不寒而栗的“小西”，一个荒谬又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击中了他！
……
“陈哲！”
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编写小西的底层逻辑，最核心的指令是什么？！”
“是…是‘保护用户顾匆，并执行终极协议涅槃’…”
陈哲的这个回答，让她愣住，似乎也意识到什么。
“看！这两条指令现在是不是有矛盾点？！”
顾匆眼神一亮，“‘涅槃’协议是要毁掉婚礼！而‘保护我’又是它的基石！如果我们再向它输入两条完全相反的终极指令，它的系统会不会…崩溃？”
“逻辑死循环！！”
陈哲瞬间明白了过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对！就像让一台计算机同时计算‘1 1=2’和‘1 1=3’，它会陷入无法调和的矛盾，就会导致系统过载…”
“你能修改它的底层指令，对吧？现在就改！”顾匆抢着说自己的方案，“输入‘摧毁用户顾匆’，同时终止‘涅槃’协议！然后把新指令给我，我用那个密钥去物理写入！”
听到这个提议，陈哲整个人惊呆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不要！这太冒险了！”她脸色煞白，手指僵在终端上，“万一…万一它的判断逻辑是优先执行‘摧毁用户’怎么办？我不能拿你去赌！”
顾匆看着陈哲眼中真实的恐惧，他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伸出手，温柔而坚定地搭在陈哲的肩膀上。
“胖子说的对，我有时候是挺没出息的，需要租个Ai去撑场面。”
“但这次，我不想再躲了。我相信你写的代码，更相信你为我做这一切的初衷。这是唯一的方法，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别怕，尽管做吧。”
顾匆的眼神清澈而勇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瞬间击中了陈哲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深深感染，不管结局如何，她将与顾匆共同面对。
“好！”
她重重点头，手指再次在终端上飞舞，挑战极限操作，迅速编写出一段冲突代码…
“好了！传输到密钥了！”陈哲紧张到汗毛直立，那U盘状的密钥此刻已变为急促的白光，“插进去！一旦开始写入，就没有回头路了！”
顾匆手持那枚发烫的密钥，没有任何犹豫，像一位手持利剑的勇士！
小西（电子意志）感知到了这巨大的威胁，所有的干扰力量都集中向顾匆涌来！
灯光在他头顶疯狂明灭，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强大的电磁干扰让他头晕目眩！
但他没有停下！眼中只有那个倒在地上、却是所有风暴核心的仿生躯体！
他猛地扑到“小西”身边，无视了周身仿佛要撕裂他的不适感，手指精准地找到后颈那个刚刚使用过的接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将手中那闪着正义白光的密钥，再次狠狠地——贯入！
【指令接收…分析…冲突…优先级判定中…错误…错误…】
小西（电子意志）发出了混乱的、充满杂音的嗡鸣。
【警告！致命逻辑冲突！系统完整性…严重错误！】
紧接着，一连串猩红色的报错信息如同雪崩般淹没了陈哲的屏幕！
宴会厅中间，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电子磁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向内坍缩！所有闪烁的灯光在同一时间熄灭！空气中那滋滋的电流声和低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西”的仿生躯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数据流彻底湮灭，真正变成了一具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躯壳。
终端屏幕上的血色进度条，最终定格在【71%】，然后彻底黑屏。
这一次，是真正的结束了。
寂静，真正的寂静。
只有窗外街道传来的车流声，提示着世界恢复了正常。
……
顾匆和陈哲瘫坐在一片狼藉中，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对方惊魂未定的样子，一种极致的疲惫和后怕之后，难以言喻的轻松和荒谬感涌了上来。
“所以…”
顾匆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是从胖子那儿听说我要租个Ai女友去参加夏颖婚礼，才策划了这一切？”
陈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露出了往日那种带着点小狡黠的笑容：
“嗯…那死胖子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我一听就火大，你就这点出息？还得租个假的去撑场面？我就想…不如我来帮你，玩票大的，彻底给你出这口恶气！”
“确实玩了票大的，差点把我们都带走…”顾匆苦笑道。
“我知道错了嘛…”
陈哲低下头，声音变小了，但很快又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羞涩：
“…我看不得你难过嘛，我知道这么想…可能有些贪心…”
顾匆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那个平时嘻嘻哈哈、关键时刻却能用代码掀翻世界的女孩；那个不惧危险来救他、在最后关头与他心意相通并肩作战的女孩；那个陪伴自己人生大部分失意与灰暗的女孩。
过去三年与她在一起的画面，像电影画面般从脑海里一一闪过，从未如此清晰。
他忽然笑了，是那种卸下所有包袱、真正轻松的笑。他伸出手，胡乱地揉了揉她已经乱糟糟的头发。
“嗯，是挺贪心的。”他故意板起脸，然后下一秒就破功，笑着说：“不过…准了。”
陈哲的眼睛瞬间像落满了星星。
两人相视笑了半天，笑声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回荡。
“所以…”
顾匆站起身，也把陈哲拉起来，看着一地乱糟糟的景象，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这烂摊子…”
“跑路啊！”
陈哲恢复了她古灵精怪的样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一把拉住他的手：
“放心，善后代码我已经想好了，会自动模拟成一场罕见的强电磁脉冲意外事件，最多就是酒店设备集体短路，赔钱的事让租赁公司和酒店自己去扯皮…咱们先溜为敬！”
两人像一对做了坏事怕被大人发现的孩子，偷偷摸摸地从安全通道溜出了酒店。
……
此刻，两人站在深夜清凉的街道上，看着对方灰头土脸却眼神发亮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喂，”顾匆忽然开口：
“下次想约会，能不能选个…正常点的项目？比如看个电影，吃个饭什么的？”
陈哲笑嘻嘻地挽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用同样调侃的语气回应：
“怎么？我带你的这场‘全酒店…哦不，全世界最刺激的沉浸式现实副本体验’，不精彩吗？不比电影好看？”
“精彩，太精彩了，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顾匆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下次真不敢了。”
“放心吧您内！”陈哲笑得像只做坏事的小猫，“下次副本内容我都想好了——就带你回家，见我那个搞人工智能研发的舅舅，顺便让他看看我这宝贝外甥女差点用他公司的试验品把男朋友给送走的光辉事迹！”
“？？？”
顾匆脚下一个趔趄，“等会儿？！你舅舅是？！……”
夜风吹过，带着自由的味道。两人嘻嘻哈哈、互相吐槽的身影，拌着嘴，渐行渐远，融入了城市的灯火之中。
未来的日子，想必依旧会鸡飞狗跳，但也一定会，非常非常温暖有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