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卫国的回答,轻描淡写,却让李院长的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自己造?!这可不是搅拌机叶片,这是涉及光学、电子、计算机软件的精密仪器!
“图纸和核心算法,我都有。”
蔡卫国似乎看穿了李院长的疑虑,“硬件方面,大部分零件,省电子研究所和几个军工厂应该能找到替代品。
最关键的光栅和传感器,可能需要从国外想办法。这事儿,还得麻烦您和赵书记。”
李院长拿着那张薄薄的图纸,只觉得它重如千斤。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已经不是震惊,而是一种近乎敬畏的情绪。
材料学、结构力学、机械设计、化学工程……现在,连精密仪器制造他都懂?
这小子,脑子里到底装了个什么?是图书馆还是超级计算机?
“好……好!我马上去办!”李院长不再多问,他知道,跟着蔡卫国的节奏走,准没错。
送走李院长,蔡卫国独自一人回到了实验室。
王工还守在那台试验机旁,抚摸着那几根断裂的螺栓,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王工,”蔡卫国走过去,“这几份实验报告,麻烦您亲自出具,每一个数据都要反复核对,确保万无一失。然后用信封密封好,暂时由您来保管。”
“放心吧,小蔡。”
王工抬起头,眼神坚定,“这东西,就是我们的炮弹!我就是不睡觉,也要把它守好了!”
安排好一切,蔡卫国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喘一口气。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这次的对手,远比马耀明、刘克明之流要强大和狡猾。
他们不仅有资本,有技术(哪怕是伪技术),更有高层背景。
想扳倒他们,光有技术和证据还不够,还需要周密的计划和一点点的运气。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王敬忠的号码。
“王总,螺栓收到了,谢谢您。”
“谢什么!自家兄弟!”王敬忠的声音很兴奋,“怎么样?那玩意儿是不是有问题?”
“问题很大。”蔡卫国沉声说道,“王总,现在我需要您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帮我查一下,远东这家公司,他们在香都的注册信息,股东背景,还有他们那个负责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路。
我要最详细的资料。”
王敬忠愣了一下:“查这个干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蔡卫国没有过多解释
王敬忠虽然不明白,但他对蔡卫国无条件的信任。
“行!这事儿交给我!我在香都那边,还有几个早年一起闯荡过的老伙计,让他们帮忙打听打听,应该不难。”
挂了电话,蔡卫国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夜晚。
赵元的办公室里,灯还亮着。
他刚刚处理完一天积压的事情,正准备起身回家,桌上那台红色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的来电,通常都意味着有紧急或重要的事情发生。
赵元拿起听筒,声音沉稳:“喂,我是赵元。”
电话那头,传来李院长有些激动,又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老赵,是我,老李。这么晚打扰您,实在抱歉,但有件天大的事,我必须立刻向您汇报!”
“老李?什么事这么着急?”赵元心里一动。他知道,能让李院长如此失态的,八成和蔡卫国那个项目有关。
“书记,我们……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体育馆项目的惊天骗局!”
李院长用最快的语速,将今天在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向赵元复述了一遍。从那几颗来路不明的螺栓,到那份强度达标、韧性却严重不足的拉伸试验报告,再到蔡卫国对于“碳钢淬火冒充合金钢”的惊人推断。
电话这头的赵元,脸上的表情,随着李院长的讲述,一点点变得冰冷,凝重。
当听到“毫无征兆的脆性断裂”、“整个结构瞬间坍塌”这些词汇时,他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毕露。
体育馆项目,是为了迎接全运会而立的头号脸面工程,总投资上亿,建成后将容纳上万名观众。如果真的用了这种“玻璃螺栓”,那等于是在城中心,埋下了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巨型炸弹!
这个后果,他不敢想,也承担不起!
“老李,你说的这些,证据确凿吗?”赵元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可怕。
“报告就摆在我面前!三组平行试验,数据铁证如山!蔡卫国那小子的判断,绝对不会错!这帮港商,就是一群为了钱连人命都不顾的王八蛋!”李院长在电话那头义愤填膺。
赵元沉默了。
他脑子里飞速地分析着这件事。
愤怒过后,作为一名在政治风浪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领导者,他立刻嗅到了这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远东建设”这家公司,是主管外经贸的吴副亲自牵线引进来的。吴副最近在常委会上,不止一次地提出,要解放思想,大胆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和资金,不能固步自封。而体育馆项目,就是他力推的一个“中外合璧”的典型。
现在,这个所谓的“先进技术”,被证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吴副要么是被蒙蔽了,识人不明,犯了严重的失察之责。要么……就是他跟这家“远东建设”,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牵扯。
无论是哪一种,这对于一直在项目上与他持不同意见、力挺蔡卫国的赵元来说,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足以扭转局势的政治筹码。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一个严肃的政治问题!
“老李,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赵元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现在,你马上通知蔡卫国同志,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立刻,马上!”
“现在?”李院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
“对,就是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