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怒不可遏的薛蟠,转眼间就和贾琮好的搂上了肩头,这一幕让堂下的看客尽皆瞠目。
而接下来,贾琮的举动更加令众人咋舌。
贾琮移开薛蟠的手,转而面向主簿,随意扫了眼桌上所谓的海捕文书,好似他学画时的简笔画水准,浅笑过后,穆然开口道:“可否将纸笔交由我来书写?”
贾琮很快的了解了场中状况,别说捉那拐子,是连文书还没绘出个形状。
主簿看了贾琮一眼,也满含了不屑,只当他是与薛蟠一般的酒囊饭袋,纨绔公子。
但有府丞差使在先,主簿还是尽量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请自便。”
贾琮颔首,铺开宣纸,在笔架上取下一杆细毛笔,略略思忖一阵后,正欲泼墨,就听身旁薛蟠道:“琮哥儿,这专业的事还是交由专业的人来吧,你只需说些相貌特征便好。”
贾琮并未回头,淡淡道:“既然如此,更该由我执笔了。”
言外之意,贾琮要比这个靠笔杆子吃饭的主簿更加专业。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就连脾气不错的主簿,也是皱起了眉头。
薛蟠手心攥紧,为其捏了一把汗。
如今他与贾琮已是站在了一边,倘若事情不成继续胡搅蛮缠,便就更没了台阶下,日后在京城中恐怕都要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一切的担忧都随贾琮着墨之后,迎来了转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贾琮才落下寥寥几笔时,主簿倏忽变了面色。
“简单几笔已是显出骨相,留白精妙,笔法精湛,实是大家风范啊。”
当代的绘画学习,都是从前人的技法中,总结出最简单有效的过程,以致于在主簿眼中,贾琮的笔法似是集百家之所长,令人眼前一亮。
而且,为了彰显手段,贾琮也未曾留手。
主簿则是再不敢轻视,噤声等候贾琮作画完毕。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一副生动的人物肖像就呈现了出来。
薛蟠小心的取下纸张,吹了吹墨迹,惊叹道:“好啊,就是这个模样!琮哥儿果真有手段!”
主簿却是劈手夺下了那文书,迎着薛蟠不解的目光,道:“薛公子,这文书还要提交给大人签字画押才能张榜,想必你也不愿再耽搁功夫吧?”
随后,主簿向贾琮作揖行了一礼,便往里间的弄堂而去。
此情此景之下,一众看客本欲见贾琮出糗,却见他被人尊崇更甚薛蟠,一个个尽皆臊得脸红。
暗暗揣测着贾琮的身份,各自离场。
见事情有进展,薛蟠心情大好,又搂上贾琮的肩头,笑着道:“琮哥儿,今日多亏了你,若不然这事定要成了哥哥我一桩心结。”
贾琮不动声色的又将薛蟠的手移走。
薛蟠在红楼梦原著中的龙阳之好更胜贾琏一筹,贾琮实在不想多与他有接触。
“薛大哥,此间没我的事,我就先回去与令妹回话了。待文书张贴出来,薛大哥还是催促着府衙尽早出人,将那拐子捉回,绳之以法。”
薛蟠连连道:“是极,是极!我们一府里住着,日后少不了我做东道的机会。”
与此同时,顺天府衙门内。
正对坐品茶的府尹、府丞,接到了送来的画像,也一同凝神赏了一遍。
深居高位的二人,平日里自然少不了附庸风雅,只一打眼就瞧出了这画的妙处来。
“笔墨精妙,浓淡相宜,真是老成之画,这等画作用于海捕文书,真乃牛刀杀鸡。”
在纸上盖上大印后,府丞问向下方保主簿道:“这画是何人所作?”
主簿本就知晓自己大人偏爱墨宝,定有此一问,将心中记下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绘画之人名叫贾琮,是荣国府上的公子……”
“荣国府?”
府丞喃喃重复了一遍,“先学诗书后学画,文以载道艺以传情。亏得是荣国府这般世家大族才能教出如此子弟来,倘若正凭此画捉住了犯人,该往荣国府上通传喜讯才是。”
“一门双公,总要卖他这个情面,也是为他家子弟涨涨脸面。”
顺天府自然不能白做事,总得让荣国府知晓了才对。
主簿连连应下,“是,下官这就去办。”
……
荣国府,东路院,
在外间刷了脸的贾琮归府以后,便打算与薛宝钗知会一声,算是将约定收个尾,也好让薛宝钗更好的履行承诺。
当然,想感谢薛宝钗的心思不是作假。
如同在茶馆之时,出了门的贾琮代表的变不是他个人,而是荣国府的脸面。正是因为知悉他的人太少,才会让荣国府的当家人对于他的处境不闻不问。
这与考功名是一般的道理。
不过,薛宝钗想见他容易,他想见薛宝钗可就难了。
说到底是内帏的闺阁小姐,他不好拜见。
如此,便只能修书一封,递交给小丫鬟,传进房里。
提笔蘸墨,要说方才作画是贾琮前世的技艺施展,如今下笔有神,好似原主的经验施为。
书写下的字体与一旁抄录的《论语新编》一般无二,笔迹清秀,鸾翔凤翥,可谓是天赋不俗了。
“见字如面,敬薛姐姐鉴……”
归府的贾琮屁股才坐热,就听见门廊外,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叫声,“大太太他回来了,就在房里呢!”
闻声,贾琮将墨迹未干的信纸收了起来,压在书册最末。
不多时,一老婆子引路,身着褐色长袍裙的妇人随后进了门。
头顶一副抹额嵌着宝石,落日下映得熠熠生辉。与之相对比,邢夫人的脸颊上,倒不显晶莹,而是正勾画着凛冽,冷冷得打量着贾琮,寒气逼人。
左边是她的狗腿王善保家的,她在红楼梦的战绩就是一手推动了抄检大观园,欺软怕硬,藏污纳垢,不是个好物。
右边刘嬷嬷奉承着,三人立在一块不见一点好脸色,似是要将贾琮三司会审了的架势。
“琮哥儿,我问你,往外间去做什么了?”
王善保家的竖起了两道眉,瞪起眼睛,替主子铺着路。
眼见着都不唤他往房里去,而是径直来这小院,贾琮心知是来刁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