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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一声痛苦而熟悉的悲鸣从身后传来!

是那匹载着他一路亡命、助他斩旗的黄骠马!

一支流矢深深贯入了它修长的脖颈!温热的马血喷溅在陈洛的后背。

“啊!”

黄骠马前蹄一软,悲鸣着轰然跪倒在地,巨大的身躯痛苦地抽搐着,马眼望向陈洛,充满了哀伤。

这陪伴他短暂却惨烈征途的伙伴,倒下了。

陈洛的心仿佛被狠狠攥了一下。

魏续的枪尖已到胸前!

“逆贼,拿命来!”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狼狈地向后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枪尖只在他左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冰冷感彻底淹没了他。

他重重摔倒在冰冷泥泞的地上,溅起浑浊的血水。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

透过弥漫的硝烟和晃动的人影,他努力地抬起头,望向那高耸的、烈焰环绕的下邳城楼。

“哼,不堪一击。”

在最高处,在猎猎作响的巨大“吕”字纛旗下,那个高大如魔神般的身影,猩红的披风在火光映照下如同燃烧的血液。

方天画戟冰冷的戟刃斜指苍天,而吕布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又似寒潭般冰冷的眼眸,正穿透战场的喧嚣与混乱,牢牢锁定在他这个渺小却制造了巨大麻烦的蝼蚁身上。

吕布!

那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一丝意外的兴味,以及……

如同实质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意!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明悟,如同冰冷的潮水,在陈洛意识沉沦前的最后一刻,轰然席卷了他破碎的灵魂。

个人再勇武,面对这乱世的滔天洪流,面对这精心策划的背叛与征服,终究是……

螳臂当车!

一人之力,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难挡这时代的巨浪奔涌!

“嗬……”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混着血沫溢出唇边,陈洛眼前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

身体仿佛沉入冰冷的深渊,耳畔最后残留的,是远处张飞突围的喊杀声越来越远,是身下黄骠马垂死的喘息,以及城楼上,似乎传来一声模糊而冰冷的轻哼。

喉头一甜,再也压制不住,大口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软软地从马背上栽落下去。

世界,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

只有耳畔,还残留着伯明等人撕心裂肺的呼喊,

“陈将军——!!”

“今日就饶那三姓家奴一命!活着把他给俺带出去,若有闪失,定斩不赦!”

朔风卷过小沛残营,呜咽着撕裂帐幔。

陈洛躺在粗麻铺就的草褥上,肋下那道神亭岭留下的旧伤,此刻像条烧红的铁链死死勒进骨头缝里。

“这都躺了七日了,怎么睡得比俺酒后都沉!吃完就睡,睡完就吃,俺看他就是在捉弄大哥!”

“休再多言!若无守仁相助,你我今日还得相见?”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皮肉下的灼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帐帘被一只骨节粗粝的大手轻轻掀起,寒风夹着细雪猛地灌入。

刘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来,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眉宇间的忧色。

他径直坐到榻边矮墩上,用木勺搅了搅碗中浓褐的药汁,吹了吹热气,小心翼翼地递到陈洛唇边。

“守仁,趁热喝了,驱驱寒气。”

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

陈洛强撑着半坐起身,避开那递来的木勺,声音因伤痛和某种压抑的情绪而沙哑,

“刘公……某岂敢劳烦……”

话未说完,一阵剧痛自肋下炸开,他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莫动!”

刘备按住他,语气不容置喙,那勺温热的药汁稳稳抵在他唇边,带着苦涩的药香,

“你为救徐州百姓,舍命搏杀,区区喂药,何谈劳烦?”

药汁入喉,苦涩中竟有一丝奇异的回甘。

陈洛的目光越过刘备肩头,投向帐帘缝隙外肃立的两个高大身影。

风雪勾勒出他们的轮廓,如两尊沉默的铁塔。

左边那位身量极为雄壮,浓髯如戟,豹眼圆睁,正是张飞张翼德。

而右边那位……陈洛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关公!”

那人身高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一袭洗得发旧的绿袍裹着魁伟身躯,此刻正微阖着那双著名的丹凤眼,一手轻抚长髯,神情沉静如渊。

关羽关云长!

前世读遍演义、史册,无数次想象过这位武圣的威仪,此刻真人当面,那份沉凝如山的厚重,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凛然之气,远非笔墨所能形容。

陈洛胸腔里那点因穿越者身份和一身武力滋生的傲气,在这位千古名将的注视下,竟有些无处安放。

他下意识地想挺直脊背,肋下撕裂般的疼痛却将他钉回原处。

“终于知道为什么庞德那些人总想着和关羽单挑了,此等盖世名将,要是被其斩于马下,到阎王面前甚至都能炫耀一番!”

一碗药喂完,刘备轻轻放下碗,用粗布帕子替陈洛拭去额角冷汗。

帐内只余炭火偶尔的毕剥声和帐外呼啸的风雪。

陈洛深吸一口气,压下肋下的抽痛,也压下心底翻腾的杂念,目光灼灼看向刘备,

“刘公,徐州新失,根基动摇。

洛伤已无大碍,愿往淮南走一遭!

彼处流民甚众,洛定为主公募得一支精兵,他日雪耻,重夺徐州!”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急于挣脱、证明什么的决绝。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

既知大势,又有此身勇力,何必郁郁久居人下?

“如今找个借口离开便可,我有万夫不敌之勇,亦通晓古今之事,成就丰功伟业只是时间罢了……”

帐帘猛地被掀开,一股强劲的冷风裹着雪粒子冲入。

张飞抱着双臂大步踏进,声如洪钟,震得帐内嗡嗡作响,

“哼!伤没好利索就想着逞能!那淮南是龙潭还是虎穴?

你这身子骨经得起折腾?”

他豹眼圆瞪,上下打量着陈洛,满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话音未落,他却朝帐外吼了一嗓子,

“张勇!把你新锻的那口好刀拿来!

省得某些人出门没个趁手家伙,让人笑话俺们营中寒酸!”

一个魁梧亲兵应声而入,捧着一柄崭新的环首刀,刀身乌沉,刃口在帐内昏暗光线下流淌着一抹幽蓝的冷光。

刀柄缠着密实的青麻,显然是新近才完工的利器。

张飞劈手夺过,看也不看,随意地往陈洛榻前一掷,那沉重的刀身“哐当”一声砸在泥地上,深深插入土中半尺,刀柄犹自嗡嗡震颤。

“喏,拿去!别死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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