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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像有无数生锈的绞轮钻进身体内部缓慢转动,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肺里的伤口,吸入的是灼热,呼出的是血腥与腐烂混杂的浊气。

黑暗不再纯粹,掺杂着刺耳的嗡鸣、混乱的厮杀片段——

韩当那柄大刀劈开皮骨时的沉重风声,黄盖毒辣长枪刺入胸膛时的冰冷穿透感,无数飞矢的破空尖啸……

“呃…...呃啊…...”

无意识的呻吟从干裂的嘴唇挤出。

一丝清凉突然拂过滚烫的额头。

“……撑住......兄弟......撑下去......”

一个声音穿透了剧痛的迷雾,不像江东兵将杀红眼的嘶吼,也非孙策的叱吒风云。

这嗓音温和,沙哑,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却像一根坚韧的藤蔓,硬生生将他濒临溃散的意识从深渊边缘拽回了一寸。

冰凉的水滴小心翼翼地湿润他焦渴的唇舌。

“……活下去……”

又是那个声音,如同黑暗里摇曳的烛火,固执地驱散着噬魂的寒意。

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是那张戴着破旧草帽、眼神在风霜下透着清澈焦急的脸,还有那顶在视野晃动边缘的草帽轮廓......

安全?

“真够彪悍的啊,这种伤口放我身上都得把我疼死八百回了!华佗来了估计都头疼。”

“仔细看看,这副身躯竟然靠着自愈到这般程度,真是世间罕有!”

陈洛,不,现在是林峰主导着陈洛的身躯,但‘陈洛’这个名字似乎更契合这具残破却强悍的躯壳,身体本能地微微松弛了一刹那。

是得救了?

被谁?

不知浑噩了多久,也许是三天?五天?

剧烈的疼痛如同退潮般减弱了几分,留下了蚀骨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钝痛。

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刺目的光线让他立刻眯起了眼。

“若是被那群歹人所俘,大不了再杀出去便可!”

朦胧中,看到一个粗布麻衣、身形并不魁梧的背影,正俯身在一个简陋的炭炉旁。

“…...仲德,水再加热些,温的最好…...”

是那个温和沙哑的声音!

背影的主人直起身,转了过来。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灰布袍,磨损的皮甲半开襟散着,那张脸在昏黄的油灯光下越发清晰:

短须,眼角的皱纹刻着风尘,两颊微陷带着疲惫,但那双眼睛——

清澈、坦荡、焦灼地望着他,此刻更是瞬间涌上了巨大的、毫不作伪的喜悦。

“壮士!你醒了?!”

男人立刻快步靠近床边,那是张铺着草席、垫着粗布的土炕,

“天佑忠良!这......这真是太好了!感觉如何?身上还疼得厉害么?”

他甚至下意识想去碰触陈洛的手臂,又连忙顿住,怕碰疼了他。

眼神关切得如同看自家的手足兄弟。

陈洛喉咙干得冒烟,挣扎着想开口,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水!伯明,快拿水来!”

男人连忙招呼守在门口的亲卫汉子,正是那日率先过河的健卒。

名叫伯明的汉子很快端来一个粗陶碗,里面是温热的清水。

陈洛心中已猜出九分,但还是需要确认。

此人小心翼翼地扶着陈洛的后颈,将他微微抬高一点点。

这个简单的动作牵扯着伤口,让陈洛闷哼一声,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壮士,慢些…...慢点喝…...”

男人轻声叮嘱,将碗沿小心翼翼地靠在他干裂的唇边。

清凉的水流顺喉而下,如同甘霖渗入龟裂的河床,稍缓了那股烧灼感。

喝了几口水,陈洛才感觉喉咙松动些,勉强张开嘴,声音依旧嘶哑微弱:

“多…...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在下…...曲阿戍守陈洛…...字…...守仁…...”

情急之下,属于原陈洛的籍贯脱口而出,“守仁”这个字,却是在这生死关头,现代灵魂林峰下意识为自己这具身体赋予的意志——

守住仁心?

守卫仁德?

守持这得来不易的生命?

他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这个字瞬间从心底浮现,无比贴切此刻心境。

“陈壮士!守......守仁贤弟!莫言谢!”

男人眼中真诚更甚,

“我乃左将军、领徐州牧,豫州刘备,字玄德!”

他终于自陈身份。

当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刘备刘玄德——

从他口中清晰说出时,纵然陈洛早有猜测,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剧烈一跳!

真的是他!

那个送草鞋的汉昭烈帝!

“见你倒卧溪边,浑身是伤,几近不测,”

刘备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陈洛身上虽然粗糙包扎、却仍渗出鲜血的绷带,

“能活下来,实乃命数奇绝,也是壮士根骨惊人!那伤......唉......”

他看着陈洛右肩和右胸包裹处厚厚渗血的麻布,眉头深锁,

“箭伤、刀伤、枪创,箭簇都断了几个在肉里......更别说内腑震荡......子诚都说从未见过如此烈战后的重伤之人竟能存续气息......

‘这伤口,深可见骨,不知他此前遭遇何等血战,又如何撑到现在?’

子诚原话便是如此。”

一股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陈洛心头。

是见到历史巨星的震动?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是被刘皇叔这发自内心的关切所触动?

他用力吸了口气,牵扯到伤处又是一阵剧痛,但他强忍着,右手下意识地伸向始终紧紧系在腰侧的那件器物——

即使在重伤奔亡坠马时都不曾离身的环首龙雀刀。

刀鞘粗糙厚实,镶着锈蚀的青铜环首和模糊的凤鸟纹饰。

他抚摸着刀柄上浸染了无数次汗水、如今又混入了自己血污的浸油牛皮,仿佛从中汲取力量。

这是他在这陌生凶险的时代唯一熟悉的“战友”。

“某......原是扬州牧刘公刘繇麾下…...曲阿......斥候队率......”

陈洛声音嘶哑地编织着身份,眼神坦荡地迎上刘备关切的目光,

“数日前在神亭岭,遭遇,孙策亲遣的精锐斥候,游骑......”

他故意说得模糊,只点出身份和地点。

“神亭岭?”

刘备目光骤然一凛,旁边侍立的伯明也立刻露出肃容。

陈洛微微点头,继续艰难说着,半真半假,

“掩护队正撤离……力战,被围,拼死……闯出……”

说到最惨烈处,他眼中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血煞之气,那是身体记忆与灵魂共同烙印下的残酷印记,

“队正与弟兄们,不知去向。某……侥幸,得遇将军……”

“孙策那厮,鹰视狼顾,果然又行斩尽杀绝之事!”

刘备脸上显出怒容,却又用力一拍陈洛未受伤的手臂,

“陈贤弟能于精锐重围之中、如此重伤之下破出死地,当真是万军难敌之勇!

此等忠肝义胆,备敬佩万分!”

就在这时,刘备关切地轻轻按了按陈洛放在榻边支撑身体的右手臂肩窝内侧位置。

这一下本是示意他安心躺好别用力,却恰好按在了陈洛尝试汇聚刚刚恢复一点元气的地方!

一股远超常人想象的沛然暗力本能地从陈洛手臂肌肉的骤然紧绷中透出!

“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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