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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四年二月,汝南的初春依旧料峭。

凛冽的北风打着旋儿掠过空旷的原野,发出呜呜的低咽,如同远处战场遗魂的叹息。

“驾驾驾!”

残雪斑驳地覆盖着冰冷坚硬的土地,像一块块未曾愈合的伤疤,在昏沉的天光下泛着死寂的灰白。

枯黄的蒿草从积雪缝隙里顽强地探出头,又在寒流中瑟瑟发抖,发出细碎而密集的摩擦声。

“驾!”

刘备军的大营,便倚着一脉略显荒凉、岩石裸露的山脊,临着一条尚未完全解冻、冰凌缓缓碎裂流淌的溪水而建。

营盘之内,无数面绣着“刘”字和“青羽”徽记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坚韧的旗角抽打着空气,发出啪啪的脆响。

“嘶,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哨卡如星罗棋布,刁斗森严,身着不同营号甲胄的士卒持戟挎刀,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营垒内外。

经过整编锤炼的青羽军五大营——惊雷、疾风、磐石、怒涛、白毦,秩序俨然,壁垒分明。

一队队巡哨士卒踏着整齐而有力的步伐,甲叶铿锵,刀枪映着微弱的日光,锐利的眼神穿透料峭的寒意,无声地宣示着这座营盘的强军气象与凛然不可侵犯。

“奇了怪了。”

陈洛扳着手指,总感觉心神不宁。

这一日午后,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营地西面外围,第一道由惊雷营弩手值守的哨卡处,寒意刺骨。

几名守卒不停地搓着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对着掌心哈出团团白气,试图汲取一丝暖意。

“哎呀,这段时间真是安稳。”

“别乌鸦嘴。”

为首的哨长,面容刻板如铁,目光警惕地巡视着官道尽头那片被寒风扫荡得一片萧索的原野。

旷野寂寥,唯有风声呼啸。就在这单调的寒冷中,一阵清脆得如同冰棱碎裂、却又迅疾得足以撕裂空气的马蹄声,猛然穿透了风声的屏障,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嗯?!”

哨长猛地挺直腰背,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精光,像嗅到危险的猎豹。

他厉声喝道:“有动静!警戒!”几乎是同时,他和手下几名弩手都循声望去。

只见官道蜿蜒的尽头,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点骤然出现,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放大!

那不是光点,而是一骑!

一骑如雪!

那马神骏非凡,通体雪白,毫无杂色,奔腾起来四蹄翻飞,肌肉线条在冲刺中贲张隆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它载着主人,仿佛一道贴着地面飞掠的白色闪电,朝着营门方向风驰电掣般狂飙突进!

速度之快,竟在身后拖拽出一道淡淡的、被马蹄狠狠刨起的烟尘尾迹,如同彗星掠过天际的尘尾!

“止步!军营重地!来者通名!”

哨长再次厉声咆哮,声音如同炸雷,瞬间压过了风声。

他猛地挥手,麾下训练有素的弩手们条件反射般齐齐动作,冰冷的弩机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上弦声,一支支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弩箭,瞬间锁定了那道急速逼近的白影。

然而,那疾驰的骑士恍若未闻!

非但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反而在马背上伏得更低,人与马几乎融为一体,速度竟似又提升了一线!

那决绝冲锋的姿态,带着一股一往无前、无视一切的狂飙气势!

及至近前不足五十步,弓弩的有效杀伤距离边缘,凛冽的寒风卷起骑士的衣袂,众人才得以看清他的形貌。

“我的亲娘。”

来人竟穿着一袭早已洗得发白、边缘多处磨损露出皮衬的旧日幽州骑兵制式皮甲,外罩一件同样半旧的素白战袍。

皮甲上的铜钉黯淡无光,诉说着岁月的洗礼和曾经的征伐。

战袍虽旧,却浆洗得干净,随风鼓荡,如同展开的白色羽翼。

他面容俊朗,线条如刀削斧凿般刚毅,一双眸子灿若朗星,即使在昏沉的天光下也亮得惊人,目光锐利如电,直刺人心。

“竟然和陈将军有的一拼……不对!”

手中一柄丈余长的亮银长枪,枪身浑圆如龙脊,枪尖狭长锋锐,在黯淡的天色下兀自闪烁着刺目的、令人不敢逼视的凛冽寒芒!

“敌袭?!”

哨长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头顶!

“放……”

那个“箭”字尚未完全冲出喉咙,电光石火之间,异变陡生!

只见那白袍骑士猛地一夹马腹!

坐下那匹神骏异常的白色战马仿佛与他心意相通,感受到主人的意志,骤然发出一声穿金裂石般的高亢长嘶,四蹄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速度在刹那间再次飙升!

整个白马化作了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白色残影,如同真正的闪电,以一种毫厘不差、精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轨迹,从弩箭射程的边缘极限地带——

几乎是贴着那些紧绷的弓弦所能覆盖的死亡之线——惊险绝伦地一掠而过!

与此同时,骑士手腕猛地一抖,那柄亮银长枪嗡然震响,幻化出漫天枪影!

那枪影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朵朵绽放,如同春日里被疾风卷起的漫天梨花,凄美而致命!

“啪啪啪啪——!”

一连串急促、清脆得如同爆竹炸响的声音密集地响起!

哨卡前用作阻拦的沉重鹿角、碗口粗的拒马枪,竟被那精准如手术刀般的点点银芒精准挑中关节要害!

沉重的木料和尖刺如同朽木枯枝般被轻易挑飞、撕裂,翻滚着抛向半空,带起一片狼藉的烟尘!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骑士人马合一,动作行云流水,毫无阻滞,如同撕裂一张薄纸般,瞬间突破了看似森严的第一道哨卡!

只留下一群惊雷营弩手僵立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与茫然,冰冷的弩箭还指着前方空空如也的空气,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集体幻觉。

“呃……”

哨长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嗬嗬声,随即才被巨大的惊恐和失职的恐惧攫住心肺,亡魂皆冒!

冷汗如同溪流般瞬间湿透了他粗糙的棉布内衬和冰冷的铁甲内层。

“快!燃起烽燧!示警!最高警戒!”

他近乎失态地嘶声大吼,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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