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对你来说，小舞是什么？”
“是值得你付出一切的爱人，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又或者……只是一个稍微有点重要的“剑鞘”？”
因受伤掉落树下的鸟儿被唐舞麟捧在手上，轻轻拂过染血的羽毛，受伤的地方转眼间焕然一新。
原本病恹恹的鸟儿变得活蹦乱跳，生机勃勃。
鸟儿飞到他的肩膀，欢快的蹭了蹭他的脖子，然后又朝着天上飞去。
唐三的恐惧并不能让唐舞麟停下对他的勒令，在律令的控制下，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自己行动起来，一步一步的跟在唐舞麟身后。
终于，他们停在了半山腰，一座古色古香的书院群落面前。
周围群山环绕，与屋顶石瓦的颜色近似，加上常年的雾气，很好的把这片房屋群落隐藏在群山间。
院落的大门上挂着一副牌匾，镂刻出的的暗金色的“唐门”二字映入眼帘。
“进去之前，唐三，我先问你个问题吧。”
“你还记得自己最初的样子吗？”
唐舞麟的话犹如刻在石碑上的律法一样，强硬的进入到了唐三的脑海里，让他忍不住一直去想这个问题。
“你不需要立刻给我答案。”
两人就这么穿墙而过，一同走入院落之中。
院落里面比外面看起要大不少，看起来像是演武场之类用来比试技艺的地方。
屋檐下，走廊中，身穿统一制式灰袍的人们走来走去，他们都无一例外，胸口的衣物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唐”字。
唐门……自己又回到这里了！？
唐三眼中除了震惊已再无他物。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小男孩从他面前经过，就像是看不到唐舞麟和唐三一样，从他们的身体中直直的穿了过去。
周围的唐门弟子也都丝毫不关注他们这两个明显不是唐门中人的存在。
唐三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些人都看不到他们，也碰不到他们。
只是，视线不由自主的随着那个从他们面前穿过的小男孩转动，不知为何，唐三总觉得有些眼熟。
“那是你，过去的你。”唐舞麟怎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当即道。
过去的……我！！？
这怎么可能！！
因为律令的原因，唐三说不了话，眼中虽然有着“不相信”三个字，但还是震惊居多。
目光变动，黑发小男孩穿着一样的灰色布袍，但目光却一直在盯着手里的暗器零件，全神贯注，连有同门从他身边经过也不关注。
唐舞麟成为星神后，时间方面的能力有了质的飞跃，代行者的特权更是让他在使用这些能力时如虎添翼，所幸他就直接带着唐三锚定了他的过去。
时间被陡然加速，接下来的日子，唐舞麟和唐三的身影一直跟着这个前世的唐三，看着他所做的一切。
直到他跳崖重生那一天。
“你努力了二十年，在二十九岁时造出佛怒唐莲，那么九岁的你又是如何取得这种最高机密的制作方式的？”
一个九岁的外门弟子，即便童子功扎实无比，自小身手不凡，但又是如何在一群年过百岁的宗门长老的眼皮子底下偷到唐门的最高机密的？
“……唐蓝……老爷子……”唐三嘴唇嗫嚅，嗓音有些干涩。
唐蓝，宗门的太上长老，地位和权力比唐门门主还高。
当年就是他捡到了还是婴儿的唐三，并将之带回宗门抚养。
是啊，这时候的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唐门最年轻的长老都年过百岁，浸淫唐门绝学长久，一身武艺不说冠绝天下，也都是世间少有，怎么可能连一个孩子都都感知不到。
唐三其实一直都知道，其实是唐蓝老爷子在暗中帮自己。
前世的唐三痴迷于暗器，在这方面的天赋也是有的，这点确实没错，唐舞麟都能看得出来。
那时候的他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虽然不是精于算计的那种，但也是懂得关键时刻权衡利弊。
那再看看现在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唐舞麟对着唐三胸口轻拍一下，唐三却觉得自己的胸口如遭重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
下一刻，他的身影如同被打散的云雾般消失不见。
唐舞麟看了一眼属于唐门的院落，最后跟着一起消失了。
接下来的时间，唐舞麟带着唐三行走在过去的时间线，看着过去的唐三是怎么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其实也一直很好奇，唐三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天生坏种的人是怎么也教不好的，那种坏是透露在骨子里的，但这种人其实并不多。
至少就唐舞麟对过去的唐三观测而言，虽然现在的他确实坏，但至少并不是天生坏种。
也就是说，这个变坏是有一个过程的，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的。
这也是他带着唐三回到过去的原因。
就像罪犯一样，即便你已经知道凶手是他，但仍然要知道他的犯罪动机。
在法律上或者说规则上，这是义务，为了以后可能出现的相似的事做参考备案。在道德上，这是为了给世人一个警醒，防止相同的悲剧再度发生。
相信小舞和冬儿也会想知道这些。
即便已经被伤透了心，但毕竟没人愿意相信过去疼爱自己的家人会是个天生的坏种。
哪怕这份疼爱只是虚假的……
这段时间旅行很长，长到即便快进仍然像是一部几百集的连续剧。
但对唐三来说，这更像是一场回忆录。
律令的作用让他只会去想和唐舞麟的话有关的问题，身体也只是随着唐舞麟的命令而僵硬的行动。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眸光开始暗淡，不仅仅是因为他受不了时间的煎熬，还有脑海里最初的那个问题到现在还在不断的拷打着他。
什么万年大计，什么至高神王，脑子里已经再也容不下这些事情，只是控制不住的，不停的，反复的去思考那个最初问题。
“我最开始……是什么样的？”
结束“旅行”的唐三脸色沧桑，过度的思考让他神色呆滞，不少头发变得苍白，像是一下子变成了迟暮老人。
身上的衣物凌乱，他最引以为傲的三叉戟就被他这么丢在一旁，饱受风吹雨淋。
他瘫坐在海神殿的高墙上，仰望日起日落，目视月升月降。
他的手脚被锁在宫殿的柱子上，偌大的海神殿此刻却成了关押海神的囚笼。
唐三的末日会来临，但不是今天。
……
小心翼翼喂小舞喝完药粥，唐舞麟的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
如今唐家的一切种种，都算是因果报应吧。
他对过去唐三的观测不只是观察表面这么简单，他还在时刻感受着现在和过去，两个时空的唐三实时状态的情绪变化。
相当于一种单向思想同步，他能共感到唐三，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还有情绪的正负高低，唐三却不能共感到他。
他只是觉得，从父亲到儿子，从母亲到女儿，都病了，一家人都不正常，包括唐舞麟自己。
即便是他本人，也是那报应的一环。
通过这段时间对过去的唐三的观察，他大概知道唐三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了。
总得来说，唐三那份极度扭曲的控制欲是催生一切悲剧的根源。
而这份控制欲又从何而来……
他个人认为唐昊也有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