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本在家中休沐,享受着难得的假期,与家人同乐。
但今日一早,就被一名宦官急诏入宫去了。
这一路上,蒙毅的眉头都紧锁着。
如果不是天大的事,陛下万不会如此。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蒙毅只能放弃了。
刚走进承天殿,就看见左丞相李斯,右丞相王绾,国尉尉缭,都在大殿之中站着。
蒙毅对着几人拱了拱手,几人也相继还礼。
“陛下驾到。”
随着一名宦官的尖喝声落下,嬴政穿着便服走了进来。
“臣等,参见陛下。”
几人立刻拱手一拜,异口同声道。
“朕收到了密报,山东诸郡有六国余孽妄图复辟。”
嬴政坐下之后,立刻开口道。
几人脸色皆是微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相继入席坐下。
陛下手中有一支暗卫,这早已不是什么秘闻。
如今看来,这支暗卫还有负责情报的组织,且渗透能力非常强大,否则如此隐秘的消息,怎能探得?
“乱臣贼子,当诛无赦。”
李斯率先开口,狠厉道。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其他三人思虑片刻,便也表示了相同的建议。
“韩王安,因韩地之乱伏法。”
“赵王迁,也死于流放之路。”
“镇压叛乱并不难,朕急召几位爱卿前来,也不是为了商议平叛之事。”
“而是到底要如何,才能彻底解决叛乱之源,让天下从此不再流无辜之血。”
嬴政端坐台陛之上,俯视几人,直指灵魂发问道。
几人都沉默了,谁也不敢乱说。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平叛之事了,而是要执宰天下,断山东六国之根。
最终还是李斯率先开口道:“陛下,臣以为六国已灭,天下人心思定。六王已成过去,乃天下一统最大的阻碍。为天下计,为苍生计,臣不怕背上万世骂名,恭请旧王归天,以断六国余孽复辟不死之心。”
有了李斯带头,蒙毅也开始进谏道:“兵者凶也,臣请陛下收天下之兵。各地游侠以武坏法,逞凶斗狠,以己之好,凌驾朝廷律令之上。轻则致人伤残,重则取人性命。官府追捕,常倚剑兵之利,杀吏遁于山野。穷人力,大索山林而无功。可从根源入手,严控铜铁,禁止民间私斗之风,违者严惩勿恕。”
“六国余孽存不轨之心,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
“世居祖地,钱粮不竭,族大根深。”
“故而屡次煽动无知黔首反叛,引的天下动乱不安。”
“臣以为,理应将山东诸国贵胄富贾悉数迁徙咸阳,以便掌控。”
“欲断其祸,先抽其根,故能使天下久安。”
尉缭依旧穿着黑袍,也给出了自己的独特见解。
唯有右丞相王绾始终一言不发,宛如一个旁听者。
“右相有何看法?”
嬴政等了一会,见王绾仍旧没有说话,直接点名询问道。
“臣以为,屠戮诸侯,以王之血,鞭笞天下,并非仁君所为。”
“收天下之兵,不失为可行之法。但加重刑法,以严刑峻法束缚人性,非长久之计。”
“古之圣王,皆以仁德御民,故民爱之。”
“苛政于民,如腐肉之蛆,缓而蚕食,短时间内或无大碍,久而跗骨,痛则民必反噬。”
“峻法于民,如食肉之蚁,切肤之痛,奇痒无比直指灵魂,感同身受之下,万难忍受。”
“臣乞陛下,效法古之圣王,广施仁政,减少肉刑,让天下苍生修生养息,停止各种竭尽民力之工。”
“山东诸国旧地之民,亦是大秦之民,他们已是陛下之臣民。”
“广而迁徙,山高路险,亡者怒冤,生者仇愤。”
“此令开,天下卑秦者众。”
“臣乞陛下三思,圣裁。”
王绾叹了一口气,本不愿说,但既然陛下询问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先前自己支持遵循古制分封,就已惹的陛下不喜。
今日这番话说出口,只怕自己的仕途也要走到头了。
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自己不后悔,哪怕因此失去丞相之位。
非是君臣不合,而是政见不同,不足与谋。
昧着良心去惑主,这不是我王绾。
我王绾此生,惟愿天下苍生安享盛世华年。
可惜人力终有穷尽,我王绾才疏学浅,有生之年,是做不到了。
“如果朕的仁德能够感化他们,韩王安又怎会死?”
“杀死韩王的不是朕,是那些乱臣贼子。”
“若他们能够安分守己,不在当地蛊惑黔首反叛,又怎能引来杀身之祸?”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山东诸国以扶诸王,复社稷的口号,引发了几十场叛乱。”
“因为这些叛乱,无辜惨死者数万之众。”
“他们本不该死,只需要遵守帝国律令,在家安心种地生活即可。”
“杀死他们的不是朕,更不是大秦锐士,而是那些贪婪的贵胄,他们妄想恢复从前的权势,继续鱼肉乡邻,作威作福。”
“朕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就是因为朕听了你们这些人的话。”
“朕效仿了古之圣王,宽恕了他们,想以仁德感化他们。”
“只可惜,圣王的仁德似乎不太好用。”
“那朕便只能以武止戈,以暴制暴。”
“反秦者,杀无赦。”
“乱秦者,杀无赦。”
“坏法者,杀无赦。”
“叛国者,杀无赦。”
“朕要以王侯之骨,为天下乱贼敲响丧钟。”
“朕要以王侯之血,为天下逆贼洗尽污垢。”
“以杀止杀,杀到世间无人敢称尊。”
嬴政以非常严厉的语气驳斥了王绾,并以十分霸道的口吻,果敢的为以后的国策定下了基调。
乱世只能用重典,仁政感化不了敌人。
消弭仇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送敌人去死。
死了的敌人,还能怎么仇恨?
如果还有仇恨,那就是敌人死的还不够干净,还不够多。
一家一户一族之死,若能换得天下安宁,死得其所。
朕不在乎背负恶名,更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朕。
朕只要他们绝对的服从,朕的剑指向何方,大秦帝国的王旗就要在哪里随风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