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李明哲经过数日的探寻与沉淀,终于对自己所处的这片土地有了清晰的认知。
此地名为“东礁岛”,宛若一颗被不经意遗落在浩瀚蓝绸边缘的珍珠,孤悬于天使大陆的最东极。或许是因为距离大陆核心区域过于遥远,资源也称不上丰沛,那场席卷整个大陆、在海神教与天使阁之间掀起的信仰与权力的滔天巨浪,抵达此处时,其汹涌的势头已大为减弱。两大巨头对此地的争夺,更像是一种形式上的宣示主权,而非大陆上那般寸土必争、血流成河的惨烈拉锯。也正因这种微妙的平衡与相对的忽视,这片岛屿反而意外地成为了夹缝中求存的普通民众们一片难得的喘息之地,一个更多由他们自身意愿做出选择的化外之隅。
咸涩而自由的海风日夜吹拂,带着远方大陆喧嚣的余音,却也吹来了此地特有的、略显粗糙的宁静。李明哲伫立在一处断崖之上,远眺着无垠的碧波,心中思绪万千。自空间乱流中脱身,降临此界已有些时日,对冬儿的牵挂无时无刻不噬咬着他的内心。这个世界广袤而陌生,势力盘根错节,盲目地四处奔走呼喊,无异于大海捞针,不仅效率低下,更可能引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经过数个日夜不眠的深思熟虑,一个计划的雏形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成型。他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让他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并能高效运转起来的力量核心。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哪怕最初微不足道的小势力,是目前看来最稳妥的选择。它将成为他的耳目,他的触手,能系统性地搜集信息,辐射周边,乃至将来向更遥远的大陆区域延伸,这远比独行侠式的寻觅要有希望得多。至于某些小说传记中主角惯用的、通过刻意制造惊天动地的事件(例如刺杀一方巨头)来迫使自己的名号响彻大陆每一个角落的方法,李明哲仅是念头一闪便将其彻底摒弃。他并非畏惧,而是清醒——一个能孕育出“海神”与“天使”信仰、并让其教廷阁堂屹立不倒的大陆,其水深水浅难以估量,岂会没有顶尖的强者坐镇?封号斗罗级别的存在,几乎是必然存在的。那般鲁莽的行径,与自杀无异,更可能彻底断绝找到冬儿的希望。
计议已定,心神稍安。李明哲收敛起周身不经意间流转的魂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同一个寻常的旅人,缓步走入岛屿边缘的一个聚居地。
当地人称之为“临海镇”。但在李明哲的眼中,这所谓的“镇甸”,其规模与气象,或许连斗罗大陆上一个稍大些的村庄都有所不如。低矮的屋舍大多由粗糙的木材和就地取材的岩石垒砌而成,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海草用以防雨。街道狭窄而凹凸不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海腥味和潮湿的盐沫气息。居民的衣着朴素,面容大多被海风和日晒刻上了深深的痕迹,眼神中透着一种长期居于边陲、近乎与世隔绝的质朴与淡淡的茫然。
通过一些简单的交谈和观察,李明哲很快摸清了这个小镇的力量格局。镇中地位最尊、实力最强之人,便是那位镇长,一位修为大约在四十三级左右的战魂宗。这等实力,若放在斗罗大陆,或许能在一座小城中担任卫队长一职,但在此地,已是无可争议的霸主。更让李明哲心下暗叹的是,这位镇长以及镇中寥寥无几的几位魂师,其武魂觉醒似乎都并非通过正规途径在幼年完成。他们魂力根基虚浮,气息运转滞涩,显然是错过了最佳的修炼年龄,后天凭借一丝微末的天赋和可能奇遇,才勉强突破至此。其未来,若无天大机缘,魂王境界恐怕便是遥不可及的终点了。
而最令李明哲感到揪心与不忿的,是关于武魂觉醒的制度。在这东礁岛上,竟没有任何官方或公益性的武魂觉醒仪式。普通人若想检测自家孩子是否拥有成为魂师的潜质,唯一的选择便是去恳求那位镇长大人出手。而代价,是高昂的十个银币。
十个银币!李明哲初闻此事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细致地了解了此地的物价与收入水平后方才确认,一个普通的渔民家庭,辛苦劳作一年,刨去必要的开销,所能积攒下来的结余,也不过堪堪一两个银币而已。十个银币,意味着一个家庭需要节衣缩食、毫无意外地积攒五年、十年甚至更久!这无异于一道巨大的、冰冷的铁闸,彻底斩断了绝大多数平民孩子改变命运的可能。无数可能拥有优秀武魂、先天魂力不俗的苗子,就因为这该死的十个银币,被永远埋没在渔网、农田与琐碎的生计之中,浑浑噩噩,终老一生。那镇长此举,与扼杀未来何异?
愤怒之后,是豁然开朗。李明哲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阻碍所在,正是契机所存!
建立一个为所有平民提供免费、或象征性收取极少费用进行武魂觉醒的组织——这个想法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这不仅能立刻赢得底层民众最广泛的支持与拥戴,为他即将建立的势力打下最坚实的根基,更能借此机会,将影响力如同水银泻地般渗透到岛屿的每一个角落。届时,借助这庞大的信息网络和人脉关系, systematicly(系统地)寻找王冬儿的踪迹,必然事半功倍。这远比他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打听要高效得多,也隐蔽安全得多。
至于那位可能会因此利益受损而暴跳如雷的镇长魂宗?李明哲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弧度。
他无需多言,甚至无需刻意去寻找对方。他只需站在小镇中央那片略显空旷的晒鱼场上,心神微动,体内那浩瀚如渊的魂力不再刻意压制,如同沉睡的巨龙缓缓睁开了眼眸。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无比的威压,以李明哲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没有狂风呼啸,没有飞沙走石,但空气中仿佛瞬间充满了沉重的水银,每一寸空间都在微微震颤,弥漫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
这一刻,小镇上所有拥有魂力的人,无论是在饮酒作乐的镇长,还是在闭关冥想的其他魂师,乃至只是刚刚觉醒武魂、魂力只有一两级的孩童,都在同一时间猛地心悸、骇然变色!他们体内的魂力仿佛遇到了帝王的乞丐,不受控制地变得凝滞、瑟缩,甚至倒伏!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是低阶魂师对至高强者本能的恐惧!
“这…这是…”镇长手中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浑然不觉,脸色煞白地猛地站起身,目光惊骇欲绝地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魂圣?!不…甚至可能更强?!”
在他的认知里,魂王已是需要仰望的存在,魂帝更是传说中的人物。而此刻这股威压,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一位魂王,那只能是掌控一方海域、拥有移山倒海之能的魂圣级别强者!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突然降临到他这个鸟不拉屎的小破镇?
恐惧之后,是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惶恐。镇长来不及整理衣冠,连滚爬爬地冲出房门,朝着威压的源头狂奔而去。镇上的其他魂师,无论此刻在做什么,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脸上带着惊恐与卑微,争先恐后地涌向晒鱼场。
他们的异动自然引起了普通镇民的注意。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而又不安地从门窗后探出头,或是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魂师大人们的脚步,汇聚成一股人流,向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当众人抵达晒鱼场时,看到的是一幅他们此生难以忘怀的景象。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金般洒落,为场中那道遗世独立的身影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他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中式白袍,衣袂在海风的吹拂下微微飘动,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姿。一头墨玉般的黑发并未多做打理,仅用一顶雕刻着(精美繁复)银色龙纹的发冠随意束着,几缕发丝垂落额前,更添几分不羁与超然。
他的面容俊朗非凡,双眸深邃如星海,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故事。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未有任何动作,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天地的中心。周围奔跑而来的魂师们的仓皇,普通民众的好奇与畏惧,似乎都与他无关。他超脱于整个尘世的喧嚣之上,宛如一位偶然谪临凡间的仙人,清冷,高贵,而又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
那位平日里在镇上作威作福、趾高气扬的镇长,此刻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人群最前方,距离那白衣身影十丈远时便再也不敢靠近。他噗通一声跪伏在地,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微微颤抖,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变调走音,充满了极致的恭敬与卑微,颤声问道:
“不…不知大人尊号驾临?小…小人有失远迎,万望大人恕罪!恕罪!”
他身后的其他魂师以及更多的普通镇民,也早已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全场鸦雀无声,只有海风呜咽的声音掠过,所有人的心脏都在剧烈地跳动着,等待着那位如同神祇般的男子的回应。
李明哲缓缓垂下眼睑,目光平静地扫过跪伏在地的众人,最终落在那位魂宗镇长身上。他的声音清朗而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吾名,李明哲。”“今日起,于此地,立一殿,名为‘启明’。”“凡岛上孩童,年届六岁者,皆可来此,无需分文,吾为其觉醒武魂。”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在所有跪着的民众心中炸响,尤其是那些贫苦的渔民和农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需分文?觉醒武魂?!
无数道原本充满畏惧的目光,瞬间燃起了难以置信的、名为希望的火光,齐刷刷地聚焦于那袭白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