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直隶总督府,密室。
烛光摇曳,气氛凝重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雪茄的烟雾和一种名为“抉择”的铁锈味。
袁世凯一身簇新的朝服,端坐在紫檀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发出单调而沉闷的“笃笃”声。他面沉似水,但微微跳动的太阳穴和额角细密的汗珠,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剧烈挣扎。
桌上,摊着两份文书。一份是荣禄措辞严厉、隐含威胁的密信,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眼睛。
另一份,则是谭嗣同那封“泣血顿首,万望珍重速行”的密信副本,字字如血,刺得他坐立不安。
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肃立在下首,同样面色凝重。段祺瑞性子最急,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和一丝恐惧:
“大帅!不能再犹豫了!荣禄密信已到,这是最后的通牒!京城那边,老佛爷坐镇,六部九卿俯首,步军衙门和九门提督的刀已经架在谭嗣同他们的脖子上了!光绪爷…已经被囚在瀛台!维新党…彻底完了!”
他上前一步,语气急促:“若大帅此刻还存着提兵入京的念头,那就是自寻死路!非但救不了皇上,反而坐实了‘兵变’的罪名!荣禄、刚毅他们正愁找不到借口收拾咱们北洋新军!到那时,大帅您…还有我们这些兄弟,乃至整个北洋的根基…都将万劫不复啊大帅!”
冯国璋较为沉稳,但眼神同样锐利:“祺瑞所言极是。大帅,当断则断!荣禄此信,名为‘密信’,实则是逼我们纳投名状!谭嗣同等人已是必死之局,无可挽回。但北洋新军,是大帅您的心血,更是我等兄弟安身立命之所!为今之计,唯有向老佛爷和荣中堂表明心迹,彻底与维新乱党划清界限!方是保全之道!”
王士珍沉默片刻,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大帅,华甫、祺瑞所言,句句肺腑。皇上…大势已去。谭嗣同…回天乏术。此刻提兵,非但无济于事,反而会引火烧身。荣禄信中暗示,只要大帅您‘深明大义’,非但既往不咎,这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实权…甚至日后更大的前程…”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前程…权力…苦心经营的新军…项上人头…乃至…九族的性命!这些沉甸甸的现实砝码,如同冰冷的秤砣,一次次重重落下,将心中那点残存的君臣之义和同道之情,压得粉碎!
袁世凯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挣扎和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种即将攫取利益的决绝!他一把抓起桌上谭嗣同那封密信副本,看也不看,直接投入旁边燃烧的炭盆!
“嗤啦——!”
火舌瞬间吞噬了泣血的墨迹,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如同一个时代最后的理想,彻底化为灰烬。
“备马!”袁世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冷酷和即将攫取权力的兴奋,“本督要即刻秘密入京!面见荣中堂!”
“着段祺瑞,严密掌控小站及天津防务!无本督手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动!违令者,军法从事!”
“着冯国璋,即刻封锁天津通往京城所有水陆要道!严查出城人员!凡携带书信文件、形迹可疑者,无论何人,一体扣押!等候本督发落!”
“着王士珍,坐镇总督府!稳定军心!凡有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就地正法!”
一连串的命令,冰冷而高效,带着铁与血的气息!一个决定历史走向的背叛,就在这烛光摇曳的密室中,由袁世凯亲手完成!
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三人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和如释重负的光芒,齐声应道:“嗻!谨遵大帅军令!”
袁世凯站起身,整了整簇新的朝服,目光扫过炭盆中那最后一点化为灰烬的信笺残骸,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满意的弧度。
这些韭菜一生的使命就是坐我袁世凯的垫脚石,使命完成了,该送他们上路了,他不再是维新派的希望,而是即将跪倒在慈禧脚下的告密者和刽子手。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需要用昔日盟友的鲜血来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