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冷，个冷”啃噬骨头的声音就在李山海不远处，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在黑暗中蜷缩身体，随时准备用庄稼汉的双腿迎敌。
及至天明，李山海借着泛起鱼肚白色天空的微弱光芒，总算是看清了一旁怪鸟的样子。就在李山海身体不远处，那夜里进食的畜生头戴黑冠，眼神凶恶，体长足足有一人多高，弯钩一般的喙上染着鲜血，那双翅膀上的黑色麟羽宛如箭簇一般锋利！
“吓！”那怪鸟和李山海目光对视之后振翅高飞，地上只留下了一小堆白色的骸骨和血腥的味道。李山海握紧了拳头，却无能为力——人已经死了。
“畜生。”
李山海顺着怪鸟离开的方向抬起头时，县城的城门终于再次打开。马云混在兵士之中，一脸沮丧的朝着外面的流民走来……
李山海再次挤到了最前面连喊几声，老马都没有听到。“老马，老马……”
李山海急着打探入兵籍的消息，只能冒着被驱赶的风险，悄悄摸到了老马身后。还好没人发现他，李山海拍了拍马云身上的藤甲，“老马，是我，李山海啊。”
老马这才想看到鬼一样，眼睛瞪的圆圆的。“海哥，你怎么来了！？”
李山海才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坚决拒绝老马邀请入伍。恐怕马云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快改变了态度了吧？“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没饭吃就来入伍么，我回去想想，是这么个道理。”
“我昨天看到兵营有募兵令，这不先找你打听打听么。”
然而老马满是褶皱的脸上却没有舒展开来，神态反而显得更加凝重了。他压低声音，“嘘，海哥你听我说……现在不一样了……”
“就在前天你走后，青州督抚已经带着州城中的大小官僚和世家弟子逃到咱们县城来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逃？”李山海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员就是县城中的师爷，就连县老爷都没见过。更别说这写在募兵令中的州里最大的老爷了。“难不成他们青州也被大水淹了，没粮食了？”
“这怎么可能！”马云微微摇头，“他们是被青州贼赶出了青州城，现在来到咱们县城落脚募集士兵，想要收回青州城呢！”
李山海点点头，“这不是好事么？”
“好事？那里是好事？青州贼势大，将督抚老爷麾下的精兵都打跑了。现在招募普通人去打青州贼，不就是送死？”马云的脸色变得更加沮丧了，“我原本也是入伍混口饭吃，所以才想着拉海哥一起。但是现在干这行可不是混饭吃，简直是送死啊……海哥你还是去做点别的吧。”
李山海才知道马云原来是担心战死……可是李山海虽然是个农夫，但却知道士卒领了朝廷的薪水，不就是为了和敌人战斗么？在他决定要入兵籍之前，看到了那么多如同野狗一般的流民尸体，心中早已经有了底线——就算死，也要把银子挣到。
“不说这个了，我就想问问，昨天募兵令里面说的待遇是不是真的，只要签字画押之后，每个人都有二两银子入籍费？”
“海哥，你真的铁了心要入兵籍么？”马云有些不太理解，但是还是一五一十说道，“二两银子是真的，我昨天亲眼看到那些从青州城退下来的大家族凑的，整整有数十个箱子的黄金白银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财物，听说都是给督抚大人募兵的。”
李山海听后心中有了决断，只要朝廷愿意给银子，便又卖了自己又何妨。二弟三弟拿着这些银子，挨过今年，明年收成好起来，还能去说媒娶妻生子，壮大李家。而他自己也能在兵营里找个吃饭的差事，至于生死，那就完全交给命运了。“老马，我要入兵籍。”
马云看着李山海苦涩一笑，“海哥，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跟我走吧。咱们兄弟以后说不定还能在一个营地里互相照顾……”
马云很快带着李山海走到了最前面的桌案上，在一堆黑底白字的契约上画了个圈，按上手印，就代表签字画押了。
“海哥，你领了身份牌子，就跟着别人走吧，后续会帮你安排的。”
李山海忽然问到，“老马，我这以后入了籍，是不是就见不到兄弟和老娘了？我……我想把入籍费留给老母亲。”
马云点点头，“入了兵籍，就要在营地里操练。再加上有贼寇进犯，说不定改日就要离开县城。为了防止逃跑，是不允许离开营地的……要不你找人替你捎回去？”
李山海的目的就是为了将银钱留在家里，找人捎回去他可不放心。但如果钱留在自己身上，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老马，你能帮帮我么？我就这一个愿望，把钱给老娘……”
“罢了……我想想办法，如果你相信我，应该有机会的。”
县城外募集的士卒越来越多，宛如菜市场一般，越发嘈杂，等到天再次转黑的时候，足足有上百人的规模！马云等人也已经轮换过了，现在都是陌生的面孔。
李山海中午吃了兵营施舍的掺着砂砾的稀粥，倒也勉强能保持清醒。
傍晚时一队签字画押的新人已经集齐，营地中的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来到众人面前。男人中气十足，身上披盖着乌黑厚重的铠甲，头顶上盯着缝着铁片的头盔，一声怒吼，四面八方，鸟兽皆惊！
“肃静！”
李山海感觉耳旁有雄狮在怒吼一般，忍不住抱头捂住了耳朵。再去看其他人纷纷如此，脸上表情很是痛苦。李山海便知道这个身穿铠甲的男人不一般……
果然就听到对方清了清嗓子说道，
“尔等不必惊慌，这是本将军的独门绝技怒江狮吼功。刚才我只是用了万分之一的功力，让你们安静下来。”
“因为接下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今天你们将会跟我一起走，我麾下的士卒没有打打闹闹，就算训练的时候，死人也是常有的事。”
“如果你们想要后悔，我可以把你们画押的字符都毁掉，就当你们今天没有来过，贪生怕死莫入斯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