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古德曼最终,还是签下了那份,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离谱的合作协议。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投资一部电影。
而是在,向一个来自东方的、神秘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宗教,缴纳一份“投名状”。
协议签订的第二天。
许诺,就正式成立了《终极保镖:公主殿下》的“全球宣发特战队”。
这个特战队的构成,足以让任何一个毕业于常春藤联盟的市场营销专业人士,当场辞职。
总导演,兼首席产品经理:许诺。
执行导演,兼首席摄像师:王大炮。
他的任务,是保证所有的广告画面,都充满了那种,婚礼当天新郎喝多了之后,手抖着拍出来的,珍贵的“真实感”。
首席特效总监:刘波。
他的任务,是熟练运用“光影魔术手”和“美图秀秀”的自带素材库,为所有的广告,配上最闪亮、最梦幻、也最刺眼的“五毛特效”。
首席文化顾问,兼台词指导:Tony哥和闪亮芭比。
他们的任务,是确保广告的每一个用词,都足够简单、直接、能让一个只上过小学的拉美老哥,也能在三秒钟之内,听懂并产生下载的欲望。
最后,是海外执行团队。
由派拉蒙影业,派来的,一支由市场总监带队的精英小队。
他们的任务,是服从。
无条件地,服从以上所有人,提出的,所有离谱的要求。
……
“特战队”成立的第一天。
许诺,就在巴黎郊外的一个摄影棚里,召集了所有人,拍摄第一支,也是最核心的一支,病毒式“摇人”广告。
摄影棚里,只挂了一块巨大的、皱巴巴的绿幕。
雷战,穿着那件粉色的战斗公主裙。
林舟,穿着他那身象征着“无助”的黑色西装。
两个硬汉,表情僵硬地,站在绿幕前。
“好了,两位老师,”许诺拿着扩音喇叭,开始说戏,“情绪,不用太多。表情,尽量麻木。眼神,尽量空洞。你们不是在演戏,你们是被我绑架来的,被迫营业。记住这个感觉。”
雷战和林舟,点了点头。
这个感觉,他们很熟。
“炮哥,”许诺又对王大炮说,“一会儿,你就扛着机器,围着他们俩,转圈拍。三百六十度,上下左右,随便晃,越晕越好。我要让观众,产生一种,喝了假酒之后,看世界的眩晕感。”
“波仔,”他最后对刘波说,“后期,把全世界所有的名胜古迹,金字塔、自由女神像、泰姬陵……都给我P到背景里。记住,要P得假一点,边缘一定要有白边,突出一个‘我们剧组真的很穷但又很努力’的感觉。”
一切,准备就绪。
“Action!”
雷战,对着镜头,用他那低沉的、毫无感情的嗓音,念出了Tony哥为他撰写的第一句台词:
“你好。我,雷战。打钱……啊不,重来。”
“咳。”雷战清了清嗓子,“你好。我,雷战。我,需要,你的帮助。”
林舟,立刻,用他那被季山和法国老太太,联合训练过的、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向镜头,接道:
“帮帮他,就是,帮帮我。我们,只是,想看一场,不要钱的电影。”
然后,两人,同时,对着镜头,伸出了手。
用一种,极其生硬的、仿佛在念“一二三,茄子”的语气,齐声大喊:
“快来下载‘公主保镖’APP!”
“帮我们,砍一刀!”
……
这条只有十五秒的广告,在后期,被刘波,配上了最刺眼的滚动彩虹字特效,和一首由艾萨克用AI合成的、混合了世界一百多种语言的、充满了“嘿喂狗”和“阿姨压一压”感觉的魔性电音神曲。
然后,在派拉蒙团队那几乎崩溃的眼神中,被投放到了,全球。
它的投放渠道,极其精准。
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的高端媒体和电影网站。
它出现在了,巴西一个足球APP的赛况中插里。
出现在了,印度一个宝莱坞神剧APP的片头广告里。
出现在了,俄罗斯一个教你如何腌酸黄瓜的美食APP的弹窗里。
出现在了,美国一个专门直播“土拨鼠吃玉米”的,无聊的宠物频道里。
……
起初,全世界的网友,在突然看到这个广告时,反应都是一样的。
“What the F**k?!”(这他妈是啥玩意儿?!)
他们感觉自己的手机,中了病毒。
他们感觉自己的审美,遭到了侮辱。
他们愤怒,他们嘲笑,他们想把这个广告,立刻关掉。
但是,他们关不掉。
因为,那段旋律,太洗脑了。
雷战那个面无表情的脸,和那身粉色公主裙,形成的视觉冲击,太强烈了。
“帮我们,砍一刀!”这句简单粗暴的口号,像魔音贯耳,在他们脑子里,挥之不去。
于是,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有人,开始在推特上,询问:“有人知道那个穿着裙子,让我帮他砍一刀的中国猛男,是谁吗?”
有人,开始在TikTok上,模仿雷战,用面瘫的表情,念那句“我,需要,你的帮助。”
有人,甚至,开始为那支MV,制作各种鬼畜混音版。把雷战的脸,P到了各种世界名画上。
这个来自东方的、充满了廉价感和精神污染的“土味病毒”,以一种所有市场精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开始了它的,全球人传人。
……
派拉蒙总部,顶层。
全球市场数据监控室。
一面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张世界地图。
地图上,一个代表着“公主保镖”APP下载量的图标,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世界各地,被一个接一个地,点亮。
从亚洲,到欧洲,到北美,再到南美和非洲。
像一场,正在席卷全球的,粉色瘟疫。
索尔·古德曼,和他的那些常春藤毕业的精英分析师们,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条,违背了所有市场规律的、几乎是垂直向上的下载量曲线。
他们的脸上,是和当初赵光明一样的,那种三观尽碎的,表情。
一个年轻的分析师,颤抖着,指着屏幕。
“索尔先生……它……它登顶了。”
“在……在一百零三个国家的,苹果和谷歌商店,免费应用下载榜上……”
“登顶了。”
索尔,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拿起了桌上那杯,早已凉透了的咖啡。
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那套关于“品牌”、“格调”、“精英品味”的理论,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器。
被一个来自东方的野蛮人,拿着一把大铁锤,当着全世界的面,一锤子,砸了个,稀巴烂。
他的私人手机,响了。
是许诺。
电话那头,许诺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和友好。
“索尔先生,晚上好。”
“看起来,我们的第一支广告,效果,还不错。”
“不知道,在世界的另一端,你,有没有感受到,我们东方人民的,热情?”
索尔,看着屏幕上那个,依旧在疯狂跳动的下载数字。
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语气,说了一句:
“许。”
“我,感受到了。”
“但是,我不确定,这对我们好莱坞,对整个世界电影工业来说……”
“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许诺,在电话这头,笑了。
他站在巴黎酒店的窗边,看着楼下,那片奢华的、充满了“格调”的夜景。
然后,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对这位好莱坞的教父,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索尔先生,别想那么多了。”
“时代,变了。”
“放下你的骄傲,跟你的用户们一起,摇起来,砍一刀……”
“不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