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安事件的尘埃落定，让净化者公司门口那块鎏金的招牌，仿佛镀上了一层功德的金光。
整个公司的氛围，也从之前那种紧绷的、时刻准备战斗的状态，变得有些……过于祥和了。
林舟，被季山逼着，在角落里，用嘴叼着筷子，练习普通话的口条。
顾千雪，优雅地翻阅着最新一季的巴黎时装周图册，考虑着公司下一季度的装修风格。
周岚，则对着电脑屏幕上那如同火箭般蹿升的公司账户余额，和一份长达三十页的、关于如何合理避税的法律文件，露出了痛并快乐的表情。
只有许诺，靠在他的老板椅上，百无聊赖地，用牙签剔着牙。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结束了一场史诗级大战的将军，现在，却被安排去居委会，调解邻里纠C纷。
有点，提不起劲。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精致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但脸上却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憔悴和焦虑的男人，在秘书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他一看到许诺，就像看到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差点就要当场跪下。
“许导！许神！久仰大名！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哥哥吧！”
许诺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对方即将握上来的手。
“坐下，慢慢说。”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这个男人，是国内目前最顶级的流量偶像，号称“鲜肉天花板”的顾衍的首席经纪人，金牌推手——赵康。
“许导，”赵康一坐下，就从他那价值不菲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舆情报告，那架势，比周岚还专业，“您先看看，这是我们家顾衍，最近三个月的路人缘数据。”
许诺接过来，扫了一眼。
然后，他沉默了。
因为，那数据，简直是断崖式的、自由落体般的崩塌。
所有的路人好感度，都是负数。
网络上的关联词，除了“帅”，剩下的，全是“脑残粉”、“举报”、“恶臭饭圈”、“滚出XX圈”等负面词汇。
周岚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以她专业的眼光，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你们家艺人是干什么了？塌房塌成这样？”
“问题就在这！”赵康的表情，比吃了黄连还苦，“我们家顾衍，什么都没干！”
“他比劳模还敬业，一年365天，有360天待在剧组。为人谦逊有礼，见了扫地阿姨都鞠躬。私生活干净得像张白纸，连斗地主都怕被人说赌博！”
“他本人，堪称完美偶像！”
“那问题出在哪？”许诺问。
“粉丝！”赵康一拍大腿，声音都哽咽了，“问题全出在了粉丝身上！”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赵康声泪俱下地，向许诺等人，详细讲述了一段，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的“饭圈生态观察报告”。
顾衍的粉丝，以战斗力强悍、纪律严明、氪金能力冠绝全网而著称。
但也因为太过“爱哥哥”，而变得极度排外和具有攻击性。
有个电竞选手，因为长得有点像顾衍，被粉丝们冲到了退役。
有个动漫画手，因为画了一个角色和顾衍的某个造型相似，被粉丝们人肉到注销账号。
有个不知名的小说作者，因为书里的反派姓“顾”，被粉丝们举报到锁文。
……
久而久之，“顾衍的粉丝”，就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不可理喻的代名词。
连带着，顾衍本人，也成了所有路人眼里的“瘟神”。
“现在的情况是，”赵康抹了把眼泪，总结道，“核心粉丝圈，自嗨得不行，天天在超话里觉得我们哥哥是世界之王。”
“但圈子外面，所有人都把我们当成了臭狗屎。没有品牌敢找我们代言，没有大制作敢用我们当主角。再这样下去，顾衍，就要被他自己的粉丝，给活活‘爱’死了！”
“那切割啊。”许诺一针见血，“发个声明，呼吁粉丝理智追星。”
“没用的！”赵康痛苦地抱住了头，“我们发了八百遍了！粉丝觉得，我们是被对家逼着发的，是被资本绑架了！她们反而战斗得更起劲了，说要‘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而且，我们也不敢真切割。顾衍所有的流量、数据、商业价值，都靠这批最能打的核心粉丝撑着。一旦切割，就等于自断根基。”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被粉丝的“爱”，给锁死的，无解的局。
许诺听完，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
他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懒散的眼睛里，第一次，重新燃起了一丝，真正感兴趣的光芒。
这，比之前那些打打杀杀的案子，有意思多了。
“我明白了。”他开口了，“偶像没病，粉丝病了。”
“但粉丝，是衣食父母，动不得。”
“所以，我们不能从病根下手。”
他看着赵康，笑了。
“我们只能，给你家那个‘完美’的哥哥……”
“下点猛药。”
“什么……猛药？”赵康紧张地问。
许诺没有直接回答，他按下了内线电话。
“让林舟过来一下。”
很快，正在被季老罚抄《报菜名》的林舟，一脸茫然地走了进来。
许诺指着林舟，对赵康说道：
“药方，就在这儿。”
“我要让你家那个完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顶流偶像……”
“和他，”许诺指了指一脸老实巴交相的林舟，“公开，炒CP。”
“炒……炒CP？”赵康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对。”许诺点了点头，“不是那种捕风捉影的，是官方下场，按着所有人的头，硬嗑的那种。”
“我要成立一个‘官方CP后援会’，我会亲自下场，当粉头。”
“我会让刘波，用他最擅长的五毛特效，给他俩剪辑各种‘一眼万年’的MV。我甚至会让季老，以他几十年的文学功底，亲自为他们俩，写一部荡气回肠的同人小说。”
“我们会把动静，搞得越大越好，越离谱越好。”
赵康已经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许诺，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比他家那些粉丝，还要疯一万倍。
“这……这……这为什么啊？”
“因为，你家那些战斗力最强的核心粉，大多是‘女友粉’和‘唯粉’。”许诺的逻辑，清晰而冰冷，“她们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哥哥和别人搞在一起，无论是男是女。”
“当她们发现，最大的‘CP粉头’，就是哥哥自己和他的团队时，她们的信仰，就会崩塌。”
“她们的战斗力，会瞬间，从‘一致对外’，变成‘疯狂内讧’。”
“当她们自己都打成一锅粥的时候，她们，就再也没有力气，去网上出征了。”
“而对于路人来说，”许诺笑了笑，“一个高高在上的完美偶像，没意思。但一个愿意放下身段，和实力派演员一起，玩‘官方卖腐’梗的偶像，就太有意思了！”
“这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用一种更离谱的饭圈行为，去消解掉现有的饭圈毒瘤。”
赵康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他感觉，自己为艺人规划了十年的职业生涯，在许诺这套“疯子理论”面前，脆弱得像张纸。
许诺不再理他。
他起身，走到那个依旧一脸状况外的林舟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用一种无比沉痛，又无比信任的语气，说道：
“林舟啊。”
“公司现在，遇到了一个新的挑战。全公司上下，只有你，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现在，是时候，需要你，为了公司的未来，也为了艺术……”
“献身一次了。”
“这次，是真的‘献身’。”
林舟看着老板那真诚的、充满了期许的眼神，想起了自己之前经历的种种“磨难”。
他知道，这又是一次，老板对自己的考验和栽培！
他感动得热泪盈眶，猛地一挺胸，大声回道：
“许导你放心！”
“为了公司！为了艺术！”
“我，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