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者公司的会议室里，那面巨大的白板，再次被启用。
但这一次，上面没有复杂的商业逻辑图。
取而代之的，是已故歌手叶怀安的一生，被许诺用黑色的马克笔，划分成了几个清晰的板块。
【童年与少年（1970-1988）】
【酒吧驻唱期（1988-1992）】
【签约与爆红（1992-1998）】
【巅峰与低谷（1998-2005）】
【退隐与离世（2005-XXXX）】
每一个板块下面，都贴满了代表着问题和线索的彩色便签。
“好了，分工。”
许诺站在白板前，像一个即将指挥一场战役的将军。
“周总，”他看向周岚，“你负责‘签约与爆红’这个阶段。去找叶怀安以前的唱片公司，环球时代。我不要他们发什么官方声明，我需要他们资料库里，所有关于叶怀安的原始材料。包括他每一张专辑的母带、每一场演唱会的未剪辑录像、甚至是当年给他开车的司机和做饭的阿姨的联系方式。告诉他们，配合我们，就是帮他们自己洗掉‘识人不明’的嫌疑。”
周岚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季老，林舟，”许诺又看向那对“师徒”，“你们负责‘巅峰与低谷’。这个时期，和他交往的，都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人现在不是退了就是成了大佬。季老，这得靠您的面子，去敲开他们的门。林舟，你负责记录，用耳朵，别用嘴。”
季山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几个老家伙而已，看我去会会他们。”
“顾小姐，”许诺最后看向顾千雪，“你负责最广，也最重要的一块——‘民间’。在线上，发起一个话题，就叫#我与叶怀安的一段往事#。我们需要所有普通人的记忆碎片，无论多小，多不起眼。一张旧照片，一张旧票根，一段模糊的回忆，都行。”
顾千雪干脆利落地回道：“交给我。”
部署完毕，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只剩下许诺自己，站在白板前，看着那个最大的空白板块——【童年与少年】。
以及，那个最终引爆了这一切的名字——八卦博主，“娱乐圈挖掘机”。
……
调查的推进，并不顺利。
周岚那边，环球时代唱片公司，以“涉及商业机密”和“年代久远资料遗失”为由，百般推脱。
季山和林舟那边，也碰了一鼻子灰。那些曾经和叶怀安称兄道弟的老艺术家们，如今一听到这个名字，要么就挂电话，要么就说“不熟”，态度冷淡得反常。
仿佛，所有人都想让这个名字，尽快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就在所有线索都陷入僵局时，突破口，来自顾千雪那条看起来最不可能有结果的“民间线”。
在#我与叶怀安的一段往事#这个话题下，成千上万的粉丝和路人，分享着他们的记忆。
“我高考那年，就是听着叶老师的《星辰》，熬过了一个个通宵。”
“我记得我上小学时，叶怀安来我们山区小学捐过一个图书馆，他还亲手教我们弹吉他。”
这些温暖的、琐碎的记忆，像一股股暖流，在冰冷的舆论场里，汇集着。
然后，一条非常不起眼的留言，引起了顾千雪团队的注意。
留言的ID，叫“海边的琴行”。
【那首被说抄袭的《晚星》，不是抄的。是叶大哥，写给我妹妹的。】
下面，还附了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一个年轻羞涩的、还留着长发的叶怀安，正坐在一架旧钢琴前，对着一个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但笑得很开心的小女孩，弹着琴。
许诺看到这条留言时，眼睛猛地一亮。
他当即就订了两张机票。
……
两天后，一座偏远的海滨小城。
一家名为“涛声依旧”的旧琴行里。
许诺和林舟，见到了那位ID叫“海边的琴行”的老板，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
琴行很小，很破，墙上挂满了各种落了灰的吉他。
男人的情绪很抵触，他以为许诺他们，是来挖新闻的记者。
许诺没有多做解释。
他只是让林舟，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音箱，放了一首歌。
是叶怀安，那首《晚星》。
悠扬的、干净的旋律，在小小的琴行里，回荡着。
男人听着，眼眶，渐渐地，红了。
“我妹妹，叫小雅。”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她从小就有心脏病，医生说，活不过十五岁。”
“那时候，叶大哥还不是明星，就是个来我们这儿采风的穷学生。”
“他每天都来我这家店里，弹琴给我妹妹听。我妹妹不识谱，但她总能哼出一些好听的调子。叶大哥就把那些调子，记下来，编成了一首歌。”
“就是这首，《晚星》。”
“我妹妹走的那天晚上，天上有很多星星。叶大哥就在她床边，弹着这首歌，弹了一整夜。”
男人说完，从柜台最深处，拿出了一个落满了灰尘的鞋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沓信，和一盘磁带。
信，是当年叶怀安写给他妹妹的，鼓励她要像星星一样，努力发光。
而那盘磁带……
“这是，这首歌的第一个小样。”男人把磁带，递给了许诺，像在交付一件无比珍贵的遗物，“是叶大哥，当年，就在我这架破钢琴上，录的。”
磁带的封面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几个字。
【送给小雅的《晚星》】。
下面，标注的录制日期，是1991年夏。
比那个日本音乐人发表所谓的“原作”的时间，早了整整两年。
这是铁证。
无可辩驳的，铁证。
许诺接过那盘磁带，感受着它沉甸甸的重量。
他看着眼前这个普通的男人，认真地说道：
“先生，谢谢你。”
“你保护的，不只是一首歌。”
男人摇了摇头，看着窗外那片灰色的海。
“我只是……不想让我妹妹，生命里唯一的那点光，被人，给吹灭了。”
许诺拿着磁带，走出了琴行。
林舟跟在后面，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许导，”他忍不住问，“现在证据确凿，我们可以直接把它公布出去，狠狠地打那个八卦博主的脸了！”
“不。”许诺却摇了摇头。
他把那盘磁带，小心地放进内侧的口袋里。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看着远方，眼睛眯了起来。
“抄袭，是这个谣言里，最容易被识破的一个谎言。那个‘娱乐圈挖掘机’，只要稍微做一点调查，就能知道这首歌的来历。”
“但他，为什么偏偏，要在一个最容易被戳穿的点上，撒一个如此明显的谎？”
“除非……”
许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舟，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除非，‘抄袭’这个指控，本身，就是一个‘诱饵’。”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件事上。”
“从而，掩盖一个，更深，也更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