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贾天越的脸，被手机屏幕的光，映照得一片惨白。
他看着那个站在光里的男人，看着他脸上那平静得近乎挑衅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动了杀心。
在这个他一手打造的、绝对私密的王国里，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对他来说，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许诺。”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金属摩擦，“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当然。”许诺依旧微笑着，“一位伟大的‘导演’。一位试图为全世界七十亿人，编写好人生剧本的，疯狂的导演。”
“只不过，你的剧本，我不喜欢。”
贾天越的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他对着手腕上的智能手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下达了一个指令。
“锁死所有出口。清空监控记录。”
影院厚重的天鹅绒大门，发出一声轻微的机械声，缓缓闭合。
几个站在阴影处的、穿着黑西装的安保人员，不动声色地，向舞台的方向，围了上来。
空气，瞬间凝固。
许诺脸上的笑容，没有变。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他只是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啪”
影院里那块巨大的、刚刚熄灭的银幕，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
但上面播放的，不再是任何电影。
而是一组，让贾天越瞳孔瞬间收缩的、分割成九宫格的，实时监控画面。
画面里，有他位于硅谷总部顶层的、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有他位于马里布海滩的、守卫森严的豪宅书房。
甚至，有他脚下这架，刚刚才降落不到两小时的、号称拥有军用级安保系统的，湾流G650私人飞机的内部！
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
每一个画面，都代表着他最私密的领地，正在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窥探。
而在屏幕的正中央，是一个鲜红的、不断跳动的数字倒计时。
【29：59】
“贾总，”许诺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但这一次，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这位来自东方的‘魔术师’。他不喜欢暴力，他只喜欢做选择题。”
“现在，这道题，摆在你面前。”
“选项A：你让你的保安上来，把我，以及我这具可能不太值钱的身体，永远地留在这间放映厅里。”
“相应的，三十分钟后，另一位‘魔...术师’，会把你电脑里所有的秘密，包括那个还没有命名的、伟大的‘上帝计划’的核心代码，打包成一份精美的礼物，同时发送给FBI、美国证券会、以及《纽约时报》和维基解密的服务器。”
“我想，明天的全球头条，一定会非常精彩。”
“选项B：”许诺笑了笑，“你打开门，放我安安全全地离开。”
“然后，这场我们都觉得很有意思的游戏，回到牌桌上，用更‘文明’、更‘体面’的方式，继续玩下去。”
“给你十秒钟，做出选择。”
倒计时，依旧在屏幕上，冷酷地跳动着。
【29：48】
【29：47】
贾天越死死地盯着许诺，那眼神，像是要活生生把他吞下去。
他这辈子，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和威胁。
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绑在椅子上，脖子上被架着刀的囚犯。
而眼前这个东方男人，才是真正的，手握权力的，审判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
那几个黑衣保安，停下了脚步，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老板，等待着最终的指令。
“咔哒。”
一声轻响。
是贾天越，亲自按下了他座椅扶手上的一个按钮。
那扇刚刚才锁死的影院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道光，从门外照了进来，正好照亮了许诺离开的道路。
“许诺。”贾天越的声音，沙哑得像一块生了锈的铁，“你赢了这一局。”
“但记住，牌桌上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希望你的下一张牌，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许诺笑了。
他对着黑暗中的贾天越，微微鞠了一躬，像一个即将谢幕的演员。
“彼此彼此。”
说完，他转身，在所有保安复杂的目光中，从容不迫地，走出了那间充满了压抑和杀气的私人影院。
……
许诺离开的十分钟后。
一个由艾萨克·费曼建立的、分布在全球上百个不同服务器上的、无法被任何力量追踪和关闭的网站，悄然上线了。
网站的首页，就是许诺在影院舞台上，那段充满了挑衅的“宣战宣言”的偷拍视频。
视频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众筹进度条。
项目的名称，就叫——【《上帝代码》：一部由你我共同拍摄，审判资本巨兽的电影】
网站上，清晰地罗列着电影的剧情大纲、制作目标，以及一个极具煽动性的口号：
“他用你的数据，构建他的帝国。现在，轮到你，用一块钱，买一张审判他的门票。”
众筹，正式开启。
一块钱，十块钱，一百块钱……
来自世界各地的、无数的、微小的资金，开始像溪流一样，涌入这个池子。
更可怕的，是在众筹页面的最下方，一个被许诺命名为“忏悔室”的匿名信息提交通道。
【如果你曾是META帝国的建造者，却被它的阴影所伤害。】
【如果你曾是它的忠实用户，却被它的算法所操控。】
【把你的故事，你的证据，告诉我们。】
【我们会让它，成为射向‘上帝’的，一颗子弹。】
这条通道开启的第一个小时，后台就收到了超过一万封，来自世界各地的，匿名邮件。
……
返回巴黎的飞机上。
安娜·戈达尔看着自己平板电脑上，那个众筹金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跳动的网页，久久无言。
她抬起头，看着身边那个正在闭目养神、仿佛刚刚只是去楼下散了个步的男人。
“许，”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你不是去谈判的。”
“你，是去放火的。”
“你把全世界的网民，都变成了你的武器。又把贾天越，放在了火上烤。”
“他现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一旦动手封杀这个网站，就等于亲口承认了，你电影里说的，都是真的。”
许诺睁开眼，笑了笑。
“我只是，搭了个舞台，开了个灯。”
“至于上台表演的，和台下鼓掌的，都是他们自己。”
他看着窗外那无尽的云海，平静地说道：
“好了，安娜。”
“‘宣发’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聊真正的，‘制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