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条宫」，书房。
李武拉着犬八郎，用手甲上的利刃刺破掌心。
“永夜”解除，有一人坐在他们面前的黑暗中。
“每当看到月亮，便觉万物皆悲~这秋悲并非我一人独有，月光也并非只照耀我一人~”
智仁打着节拍，吟唱着《古今集》上的和歌。
“这么暗你都能看到上面的字？”李武和犬八郎谨慎地停在门口，没有贸然走入那片黑暗。
智仁手指轻捻，手上的《古今集》竟直接开始燃烧，“当然看不见，不过我都背下来了。”
火光填满了整个书房，猩红的光芒在三人脸上腾挪。
“亲王大人还真是奢侈，用书籍当做柴火。”见屋里没有埋伏，李武率先踏入。
“书册不过是载体，内容都记在心中了，为什么不让这本书发挥它最后的价值呢？”智仁用燃烧的《古今集》点燃了房间中的烛灯。
李武轻蔑的笑道，“可是吉冈宪法就把自己注解的《孙子兵法》留了下来，哪怕他已经逝去，留下的书籍仍能给人帮助。”
“是啊，”智仁不受影响，“帮助了像你这样灭掉他门派的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的开场闲聊到此结束。
“是你让土御门朔夜杀害路人的吗？”李武问。
“是，”智仁答，“他是已经被你杀死了吗？”
“……是。”
智仁和李武的表情都算不上轻松，“那……清子呢？”
“她殉情而亡，我把她和土御门朔夜葬在了一起。”
智仁突然站起，拳头狠狠砸向紫檀木书桌，“那个丫头……其实知道我暗中眼线的位置，却一直都装作不知情。结果、就在那一晚绕过了所有守卫离开……为什么一定是那一晚？！为什么我没有预料到以那丫头的机灵……我早该控制住她！”
虽然早有预料，这位尊贵的亲王大人仍是悲痛不已。
尽管如此，李武还是拔出了他的刀，【鬼丸】上黑炎缭绕，“你曾经说过，不会再找我麻烦，为什么还要逼迫土御门朔夜来杀了我？这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我没有让土御门朔夜杀了你，他这步棋的目标不是你。”智仁面对着【鬼丸】完全没有退缩。
“什么？”
“我让土御门朔夜‘剜心焚尸’模仿行凶，是为了找到真正的凶手——丰臣鹤松。”
李武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真正的‘剜心焚尸’凶手是丰臣鹤松？”
智仁苦笑一声，“你才刚寻找他一年，我可是找了他整整十年！不会错的，他从「莲花门」地下复活后为了躲避我的追捕藏了起来……他虽然想伪装成随机杀人，但是受害人中却‘恰好’包含了「暗鸦卫」的大部分上级，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
“所以我让土御门朔夜模仿犯案，想要借此把这条大鱼钓出来……我的计划应该是完美的，可谁知道他是个懦夫，找你去送死了……”
白色雾气飘散，李武抓住智仁的衣领，将他从座椅上拎起，重重地按在墙上，“他才不是懦夫，而是京都少有的善良的贵族！”
听了李武为土御门朔夜做的辩解，智仁哈哈大笑，“善良？善良的人都死了！就像他一样！！”
他的力量竟然丝毫不输李武，硬生生掰开了李武的手指，“被称为‘贤人’的吉冈宪法英年早逝，他的儿子弟子全都被你斩杀；土御门朔夜本该前途无量，成为未来天皇——我，的左手右臂，结果才杀几个混混就受不了了……”
智仁的手指用力地戳李武的心口，发出沉闷的响声。
“瞧瞧这个世界，现在活着站在这里的都是谁？是关原之战中杀人如麻的将军大名，是操控「暗鸦卫」排除异己的我，是比土御门杀害更多无辜路人的你！”
“你敢说自己是好人吗？”智仁的手指如同攻城锤，一下一下突破李武的防线，“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好人都死了，越好的人死的越早！只有像我们这样的祸害才能赢到最后！！”
李武举刀的手耷拉下来，他这才有些理解了剑二的想法。
真应该让刀剑保持单纯。
因为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宫本武藏，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但你走的路不对。”
智仁指向【鬼丸】，“世人爱刀剑，但他们却不喜欢过于锋利的刀，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弄伤他们自己，所以将其称为‘妖刀’。”
“你就是‘妖刀’，若是战争时还算有些用途，可现在就是需要解决的麻烦……”他附在李武耳边，“特别是你还知道那晚我派「吉冈门」刺杀老乌龟的秘密。”
“这个无常世界里，唯一正确的答案是‘控制’。宫本武藏，你活得如此狼狈就是因为不懂人性，不懂‘控制’。你的结局只会是独身一人，你亲近之人要么会因你而死，要么反过来杀死你，比如土御门朔夜……比如犬八郎。”
李武虎躯一震，想要闪躲却被智仁用力抱住，在他身后，犬八郎正手执【空蝉】伫立。
“来吧犬八郎，杀了他，你就会成为「吉冈门」的馆主，你就会从农家孤儿变成上级武士，望月家的小妮子可以门当户对的嫁给你……想想曾经欺负你的人、嘲笑侮辱你的人，你可以把他们都踩在脚下！”
面对智仁唾沫横飞的演说，犬八郎刺出了他的刀。
李武没有闪躲。
因为他相信犬八郎，相信自己的“宿敌”。
所谓“宿敌”，就该是思想觉悟在同一水平的人啊！
【空蝉】从李武的腋下穿过，斜着刺进了智仁的胸膛。
犬八郎迎着智仁难以置信的眼神，“亲王大人，你太小看我，也太小看武道。这世界上的路有很多，可不只有你所走的‘邪道’。宪法大人曾经和我说过，武道有趣的地方在于——手里的刀剑就是‘道理’。”
他拔出刀，手腕一颤将【空蝉】上沾染的血迹抖落，“所以你听懂我的‘道理’了吗，亲王大人？”
智仁推开李武，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你们果然是蠢蛋！杀了我你们能走出京都吗？你们就算逃了，身边亲近之人怎么办？”
李武拦住想要继续补刀的犬八郎，这小子虽然成熟了不少，但也生出了凶性。
他的『死神之眼』透过智仁的衣衫，看到细密的蜘蛛爬满了伤口，破裂的皮肤正在迅速长合。
李武把【鬼丸】架在智仁脖子上，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既然亲王您也是聪明人，我们也想要过上幸福的生活，不如我们来谈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