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清晨。
无人的街头,李武又在慢跑。
他的呼吸均匀,白色的雾气不断从他口中吞吐,秋天清冷的空气从鼻腔吸入,让头脑清醒。
跑步时是思考的好时候,打坐时想事情会被平松静用木槌砸头,睡觉时想事情容易睡不着。
三名凶手,喜欢在「花街」杀害貌美女人的美少年最近都没有出现,应该是真的离开了京都;
戴着白狐面具的男子就是剩下的两名凶手——“剜心焚尸”凶手和模仿犯,其中之一。
不过逮捕他的事情要先往后放一放,因为十天之后就是“伏见城御前试合”。
作为京都十二道馆主,李武也受到了邀请。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若是想日后不被排挤,李武只能硬着头皮参加。不过本来幕府可能也要李武作为代表出战,怎么都得去。
于是在与“牢大”板仓胜重商量后,李武作为「吉冈门」馆主参加,幕府这边派壬生新四郎参加。
李武也顺便询问了下这场“伏见城御前试合”的前因后果。
黑田官兵卫,被称为“战国第一军师”,今年58岁,是一位非常了不得的人物。
早年帮助丰臣秀吉统一天下,后来因为不同意出兵朝鲜,两人发生矛盾,后来又和德川家康接触。
四年前,在丰臣秀吉死后,他的遗臣石田三成与德川家康开战,争夺天下的继承权。
黑田官兵卫觉得机会来了,他也有着自己的野心。趁着东西军交战,他广招兵马,一路打下不少关原战场外的城池。
他要做楚汉争霸时的韩信,趁着两虎相争,他要三分天下。
可他没算到关原之战结束的那么快,一天时间,以德川为首的东军仅用一天时间就击败了石田为首的西军。
黑田官兵卫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好在他一路攻打的均是西军的城池。而且凭借自己在东军效力的儿子——黑田长政,在关原之战中立下不小的功劳,终于使得老爹官兵卫在战后被免于处罚。
但德川家康肯定是要防着这个野心勃勃的老家伙,于是把他安排在京都伏见城——这个远离封地的地方养老。
而他这次为什么要招呼京都武道家们进行“伏见城御前试合”,明面上的说法是要庆祝自己58岁的生日。至于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谁也猜不准这个“战国第一军师”的想法。
至于各方积极响应的原因就多种多样了。
首先是黑田官兵卫邀请了所有近畿地区有名的武道家,其次又以“祝寿”之名要求使用木刀。
想来参加的可以给自己搏个名声,被大名邀请成为座上宾,不仅自己下辈子荣华富贵,成为上级武士后子孙也都是人上人。
不想来参加的也不用担心面子上过不去,一句“我只接受「真剑对决」”就能把自己的逼格不降反升。
而幕府这边也是希望能彰显自己的武力,平稳最近的舆论。
“好在现在压力来到了壬生新四郎那边,”李武洋洋得意地坐在「吉冈门」书房,把玩着手里的刀痕木雕,“我这个「吉冈门」馆主倒是没有什么必须赢的理由,就当是去凑个热闹。”
“吉冈宪法究竟留下了些什么……”李武其实并没有和「吉冈门」弟子交战过,无论是吉冈清十郎、传七郎,还是死在自己脚下的76个弟子,都是李武穿越来前发生的事情。
他们在整理「吉冈门」库房的时候,坂本权之丞曾经翻出来过不少吉冈宪法留下的武技图解。“吉冈流”还是以基本功为主,通过逼出对手的破绽一招制敌。
有名的武技就是【五方之太刀】,一次出刀,快速地从不同角度攻击五次。这已经是常人的极限,通常弟子们只能做到三次出刀,能使出完整的【五方之太刀】的只有寥寥几人。
据说吉冈宪法可以砍出七刀,不知道是被神话后的谣言还是手速真的有这么快。
不过见到刀痕木雕后,李武相信这不是谣言。
因为木雕上有着九个刀痕。
一个人怎么能瞬间砍出九刀?李武端详着木雕的切口,揣测着出刀的顺序与角度。
如果能学会这一招,他就不用担心目前单一的【居合斩】未能一招制敌后被人反制。
不知不觉中,书房的油灯熄灭。
李武仍浑然不觉,琥珀色的眼眸随着呼吸明暗变化,他发现自己正手持【人剑】,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对面有一个黑影……那是双眸漆黑的李武自己?!
“别慌,这是【人剑】中的精神世界,对面是你分出来的一部分。”鬼丸国纲的声音传来,让李武稍微安心。
“你可以随时进来这里,与你自己交战,磨砺武技……”
李武这下懂了,“那我也不会在这里受伤对吧?”
“对,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随着你和那个尼姑练习禅修,这里的好处你会慢慢发掘出来的。”
两个李武手持【人剑】对立,只不过一人的眼睛是明亮的琥珀色,一人是完全的漆黑。
“来吧,我!”
李武【居合斩】瞬间来到对方身前,手里【人剑】迅速劈砍,但被对方轻易地拦了下来。
瞬间的爆发让李武的手腕生疼,“不对,第一刀不应该是从这个角度砍……再来!”
……
「吉冈门」外。
夏日的蝉噪与市井喧哗悄然退场,万籁入定。秋虫的唧唧声在草丛间断续响起,让寂静有了呼吸的层次。
阿蛮悄悄离开了「虎狩门」,见门口无人,大门还未锁,于是悄咪咪地走了进来。
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她的灰蓝色眼睛在黑暗中像是名贵的宝石。
“官爷……官爷你睡了吗?”见屋内昏暗,她轻声呼唤,出声得很小心。
李武手里攥着刀痕木雕,整个人趴伏在桌子上睡着,口水流了一桌面。
他的表情很狰狞,像是在梦中经历一场大战。
阿蛮用手指戳了戳李武的脸颊,发现丝毫没有醒来的样子。
她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棉被给李武披在身上,然后把手伸进李武的衣袍中……
拿出了七颗头的染血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