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看着窗外金黄的树林,感叹时间飞逝。
秋意浓,离别多。
时代的巨轮碾过,个人在其面前显得那么无力。
一连串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感怀悲秋,他愤怒的推开房门,“你个老秃驴烦不烦,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但他没有看到人。
李武心下一惊,这才刚住下妖怪就来了?
“武藏哥哥……抱歉打扰你了……”
他听见声音低头看去,不是慧觉那个老秃驴,而是阿拾这个小沙弥。
“阿拾?你不是金阁寺的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阿拾有些手足无措,“我是来帮忙的,因为‘蒙山施食’法事需要人来斋堂帮忙。”
“你这个小豆丁能帮上什么忙?”李武又开始把玩阿拾的小光头,“话说这‘蒙山施食’法事是什么东西?”
“‘蒙山施食’是一种超度法事,向饿鬼道众生施食、说法,助其解脱苦难。”
李武不理解,“这人间道都还有人在挨饿,为什么要把食物给饿鬼道?”
阿拾双手合十,“佛教认为六道众生皆曾互为眷属,施食是为救度沦落恶道的‘冤亲债主’,可以化解宿世业力。”
李武冷笑,也不愿冲着阿拾这个小沙弥嘲讽什么宗教信仰。
“他们说这个「本愿寺」里有天狗妖怪,你这段时间都会待在这里吗?”
阿拾点头,“我就住在武藏哥哥你楼下的客寮。另外他们都在说寺里的妖怪不是一般的天狗,而是教授了源义经剑术的鞍马天狗!”
李武其实对于日本历史也是一知半解,对于战国的认识也都来自于《战国无双》这个游戏。
“源义经是谁?鞍马天狗又是谁?”
阿拾开始滔滔不绝,“源义经是四百多年前的大英雄,在京都鞍马寺长大。在山中修行期间,他偶遇鞍马天狗。这位大天狗召集全日本十三位天狗传授源义经兵法、剑术与妖术……”
李武耐心听阿拾讲完了源义经的故事,发现这是一个情节相当经典的英雄传说故事。
“听你讲的,故事里的鞍马天狗不是个好妖怪吗,「本愿寺」为什么要害怕?”他向阿拾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个嘛……”阿拾挠了挠光头,“因为「鞍马寺」是天台宗,「本愿寺」是净土宗,这两家历史上不太和谐,所以……他们可能是用‘鞍马天狗’暗示天台宗的僧侣潜入进来了吧?”
午时钟声响起,楼下的武僧结束晨练,一起涌向斋堂用餐。
李武决定趁这个时间去观察下「本愿寺」的布局结构,他送走了阿拾,把房间里的木箱搬来挡住房门。
推开窗户,翻身跃上屋顶。
“丰臣鹤松……你会躲在哪里呢?”
……
整整一个中午,李武几乎走遍了整座城。
这座「本愿寺」结构完整,后山还开垦了自给自足的农田,就连排水渠都相当工整。
最关键是高垒的围墙,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僧兵在看守。
“这怎么可能有天台宗的僧人能混进来啊?”
李武嘀咕着,突然听见脚下的城门处发生争吵。
枯叶随着「本愿寺」的排水渠流向山下,年过七十的平作拄着竹杖蹒跚而行。
他背上五岁的孙儿阿吉已饿得发不出声。
三日前,山贼踏平了他们的麦田。平作用长子被马蹄踏碎的手掌换来半袋霉米,可那袋子米也不见了。此刻只剩腰间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昨夜村里的流民为抢米,竟硬生生撕下他一块皮肉。
“佛爷……赏口麸粥……”平作跪倒在「本愿寺」门口的石阶,额头磕出的血混着泥浆滴在守门僧兵的皮靴上。
皮靴猛地踩住老人手指:“老耗子也配吃寺粮?”
僧兵用薙刀刀柄捅向平作肋下,骨头碎裂的闷响惊飞了檐角乌鸦。阿吉从爷爷背上滚落,纤细小手抓住宗胜的绑腿。
“我饿……”
眼看薙刀正要落向阿吉,李武「阿波罗V4」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僧兵——
山门突然洞开,热浪裹着米香涌出。
平作挣扎抬头,只见斋堂外十口大锅蒸腾如云雾,雪白新米在沸水中翻涌如珍珠。几个沙弥正将整桶粟米倒进马槽,金灿米粒混着马粪从沟渠淌出,汇入飘着落叶的排水渠。
“看什么看?”僧兵用刀背拍打平作塌陷的脸颊,“这是寺里的新米!你们这些贱命——”
他扯开衣襟露出狰狞刺青,“知道老子在关原砍了多少脑袋?八十三个!个个都比你们值钱!”
一名扫地老僧手持竹帚从门口走出,他让守门僧兵去斋堂用餐。
等其离开,老僧走到平作身前,从怀里掏出暗黄的麦麸饼递给他。
“走吧,走吧……”老僧长叹,接着清扫石阶上的落叶。
平作捂住恐怕已经断掉的肋骨,给老僧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背起五岁的孙儿阿吉,向着山下来时路走去。
走吧,走吧……
他们能走多远,又有哪里是他们爷孙二人的容身之地?
“屋顶的那位施主,火器可是不允许带进「本愿寺」的。”老僧边扫落叶边开口。
李武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个扫地僧从推开山门到现在,从来没有抬起过头。
这人不简单,加上“扫地僧”这个身份,使得他十分忌惮。
“施主是来「本愿寺」找什么东西吗?”见李武无动于衷,老僧又淡淡开口。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几个跳跃,李武就离开了此处。不挑明了谁也没法收走他的「阿波罗V4」,除非这帮和尚非要把他裤裆扒下来。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名气宇轩昂的青年男人从山路上走来。
他穿着淡青绿色的宽松便服,细看下面料是用的高级丝绸,手里摇着绘金箔云纹的蝙蝠扇。
下山的平作都不敢看向这位贵公子,而阿吉好奇地盯着这个迎面走来的男人。
华服男人原本丝毫没在意这两人,不过在与平作爷孙擦肩而过时,他用蝙蝠扇遮住脸,突然转过头向着盯着自己的阿吉做鬼脸。
阿吉吓得立刻啼哭起来,平作赶紧向着男人鞠躬赔罪,可男人只是大笑着离开了。
“师父,请问这里是净土宗「本愿寺」的山门吗?”华服男人向着门口的扫地僧询问。
“净土不在寺中,”老僧用竹帚指向从山上流下的溪水,“应在众生泥泞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