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是大坏蛋，雷蒙是大好人...”
这句话在卡普耳边不断回响，明明是烈日当空的正午，他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雷蒙这个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卡普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这不是简单的收买人心，而是...在重塑这片海域的正义标准！
其他人起初并未察觉异样，甚至被小女孩的“童言无忌”逗得露出几分笑意。
行动前的情报让他们明白，这片海域的居民长期遭受老鼠上校和阿龙的联手压榨，对海军的信任早已跌入谷底。
眼前过激的反应，在他们看来，不过是面对大批陌生海军时本能的警惕。
一名本部中校清了清嗓子，朝着那些躲在窗后窥视的村民大声喊道：
“诸位，我们是海军本部派来调查阿龙之事的调查小组，不是什么坏人，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们！”
然而，在说出“调查小组”四字后，非但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引来了更多急促关窗的“砰砰”声。
这下，就算众人再迟钝，嗅到了几丝不对劲，正面面相觑着，卡普却再也按捺不住焦躁，他猛地推开旁边一扇关掩的屋门，一把抓住里面正要躲闪的男子。
“告诉老夫，你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阿龙是什么时候被雷蒙打败的？”
男子吓得浑身筛糠，结结巴巴地回答：“昨...昨天，雷蒙中校...杀死了阿龙。”
“卡普中将，你在做什么！？胁迫平民？！”鬼蜘蛛立即质问，其余军官也皆投来震惊的目光。
卡普咬紧牙关，强压下怒火，松开了手。
见卡普似乎受到同伴的约束，男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挺起胸膛怒吼道：
“你们海军这个时候还过来干什么？我弟弟被鱼人杀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现在阿龙死了，你们终于派出所谓的调查小组，是想把拯救了我们的英雄，雷蒙中校带走吗？”
卡普愣了半晌，立即意识到，这次的行动暴露了，随即脸色不善地望向身后的鬼蜘蛛，这位海军“鹰派”将领，赤犬的忠诚维护者。
“鬼蜘蛛中将，看来我们这次所谓的‘秘密行动’，消息早就漏成了筛子！这事...你清楚吗？”
鬼蜘蛛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本次行动由本部全体将官会议讨论决定，议题本身就未能达成共识，是你强行要求战国元帅...走漏风声是在所难免的事。”
卡普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这段时间他一直呆在东海，并未直接参与那场会议，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多的人参会。
“我都说了是秘密行动，秘密行动，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参与！？”
“这你该去问战国元帅！”
“卡普中将，恕我直言！”鬼蜘蛛忽然再次开口：
“雷蒙中校上任不到一个月就剿灭了阿龙海贼团，我认为...可以一定程度上排除他的嫌疑！”
“你给老夫清醒一点！”
卡普几乎是在咆哮：“排除嫌疑？老夫敢发誓，雷蒙那小子肯定也把阿龙海贼团全部灭口了，就像对付克利克海贼团那样，一个活口都没留！”
鬼蜘蛛的语气毫无波澜：“灭口？既然选择出海为贼，就该有被彻底剿灭的觉悟！
无论是克利克海贼团还是阿龙海贼团，在我看来...雷蒙所为，皆属绝对正义！”
卡普死死盯着鬼蜘蛛，心中愈发笃定——必定是赤犬派系的人泄露了消息！
但木已成舟，纠缠无益，眼下最要紧的，是立刻赶到16支部，揪出雷蒙问个明白！
“屋门损坏的钱，老夫会赔！”
卡普转向那男子，语气缓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告诉我，村里哪里能弄到充足的淡水？我们花钱买！”
“没有！一滴水都不会给你们！”男子怒吼着，猛地将那扇破损的大门狠狠摔上，扬起的尘土扑了众军官一脸。
“混账东西！”
“找死！”
几名本就因村民态度而憋了一肚子火的军官瞬间暴怒，手按刀柄就要冲上前去踹门算账。
其中一个脾气最火爆的中校更是“锵”地一声拔出了半截佩刀，刀刃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都给我站住！”
一声沉雷般的低喝炸响。
卡普高大的身躯挡在了众人面前，他脸色铁青，紧握的双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甚至能听到骨节的摩擦声，那并非愤怒，而是强行压抑的无奈与沉重。
“卡普中将！这些刁民...”拔刀的中校不甘地低吼。
“闭嘴！”
卡普猛地回头，眼神如刀锋般扫过，“本就是我冒昧在先，惊扰了村民，你们还想用武力逼迫？海军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仿佛要将满腔的憋闷压下。
他环视一圈鸦雀无声、但脸上犹带怒气的部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村民不愿相助，那我们就自己找！堂堂海军，难道还找不到一处淡水水源？散开！以小队为单位，自行寻找！”
就在众人准备悻悻散去时，一阵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沧桑的老者，叼着一杆旱烟袋，步履蹒跚地从村子深处走来。
他无视了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径直走到卡普面前不远的一块平整石头上，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诸位海军大人！”
老者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沙哑却清晰，“老朽是这里的村正，刚才的事，老朽代全村，向诸位赔个不是了！”他微微欠身，看起来态度坚决。
那名被卡普喝斥的中校见状，脸上怒色稍缓，立刻快步上前，伸手想要搀扶：“老人家快快请起！这村里也就您还通情达理！您知道哪里有淡水吗？我们实在...”
他的手刚碰到村正的胳膊，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轻轻拂开。
中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村正抬起头，浑浊却异常坚定的目光扫过中校，又缓缓移向卡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位海军大人，您或许没听清楚，老朽刚才说的是——代‘全村’道歉...自然也包括了我！”
场面瞬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旱烟袋里烟丝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所有军官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这位举止矛盾的老者。
村正不再言语，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的钵卷，郑重其事地将布条展开，然后，在众军官的注视下，极其缓慢、极其庄重地将它系在了自己额头上。
白色的布条与他布满皱纹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在正午的阳光下，那抹白色刺眼得令人心悸。
系好钵卷，村正猛地挺直了原本佝偻的腰背，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
他直视着卡普，眼中燃烧着决绝的光芒，一字一句，如同宣誓般高声道：
“如果诸位海军大人此行，是为了把拯救了我们村子的英雄，雷蒙中校带走的话...”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洪钟般响彻整个寂静的村落：
“那么，就请踩着老朽的尸体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