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啊！他们都是一伙的！”
有人嘶哑地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不甘的愤怒。
这声呐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更加沉重的窒息感。
村民们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麻木，许多人无力地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连愤怒都显得那么苍白。
雷蒙就是在这个时候，领着人下了船。
经过昨晚的锻炼，他每条腿都还有些软，好不容易躺下歇息却又做了个噩梦。
梦见两只贪图他血肉的大猫不停地在身上舔舐，就算早上专门洗了几次澡，但好似还是黏糊糊的...让人回味。
不过他很快便掩饰住身体的异样，大踏步走上高台。
阿龙立即起身迎接：“你终于来了，我的朋友！”
“阿龙啊...在公共场合，得称呼我长官！”雷蒙慢条斯理地整理一番衣领，目光平静至极。
阿龙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对方刚赐予自己的军衔，大笑了两声后，比了个滑稽的军礼。
“欢迎雷蒙中校的到来！”
昨日一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雷蒙的亲笔信。
上面写着，阿龙海贼团已经被海军本部备案，想要摆脱目前的处境，就得找一些替罪羊，伪造成阿龙海贼团已经被剿灭的假象。
不仅如此，还给他颁发了一枚伍长军衔，想要把他们洗白成一支“编外军团”。
一开始，他是有些怀疑的，可当看到最后那句“替罪羊将由海军亲自解决”时，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反正他只负责把人抓来供海军挑选，杀人的是海军，最大的恶名自然落不到他头上。
不过，他还是玩了些心机。
信上只要求一百名替罪羊，而他几乎把二十多个村庄的男性全部抓了过来！
名义上是供海军挑选合适的人选，实则是想让幸存下来的人记住海军的暴行！
将阿龙海贼团和雷蒙牢牢绑在一条船上！
“长官，收到你的命令后，我把附近的男性全都抓了过来，你看看，哪些人适合做‘海贼’？”
雷蒙缓步走到高台边缘，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像探照灯般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上千双眼睛，带着最深沉的恐惧和濒死的茫然聚焦在他身上。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无法控制的颤抖声。
这份庞大而纯粹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包裹了他。
雷蒙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极其细微地向上牵扯了一下。
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病态的快感，从脊椎深处悄然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及脑髓。
仅仅因为他站在这里，这上千条性命便被绝望的阴影彻底笼罩，连挣扎的勇气都被碾碎。
他们的恐惧，他们的卑微，他们的存在与毁灭，此刻都只在他一念之间。
这种掌控生死、随意拨弄他人命运的感觉，比最醇厚的美酒还要令人迷醉...
可惜，台下不过是些普通人，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他更想看到的是新世界四皇，是五老星，甚至是虚空王座上的那位...
“阿龙伍长，你倒是...很会办事！”从之前的状态中清醒后，雷蒙意味深长地望了阿龙一眼，然后接着说道：
“我觉得...这里的人都挺合适的！”
听到此话，阿龙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雷蒙在说反话？
开什么玩笑，下面可是二十多个村镇的男性，要是全杀了，他今后还怎么收保护费？
该死，这家伙怎么回事！？是吃了什么杀人就能变强的恶魔果实吗！？
疯子！疯子！
为什么我一个海贼，居然产生了阻止一名海军屠杀平民的想法！？
阿龙的心里疯狂咆哮，但还是秉着谨慎的态度追问道：
“中校，这...是不是太多了？之前不是说只需要一百个吗？”
雷蒙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缓缓踱步，绕到了阿龙的身侧，停在了距离半步的距离。
“阿龙伍长，你超额完成了抓捕任务，这很好。但你似乎忘了一件最关键的东西...”
雷蒙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
“剿灭鱼人海贼团...怎么能少了你阿龙的项上人头呢！”
“什么！？”
就在阿龙心神剧震、思维迟滞的那千分之一秒！
“锃——！”
一声清脆冷冽的金属摩擦声骤然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雷蒙的动作快如鬼魅，没有丝毫征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闪电般抬起，反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刀锋在昏暗光线下划出一道致命的银色弧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辣决绝地刺向阿龙毫无防备的心脏！
“噗嗤！”
利器刺入血肉的沉闷声响，伴随着阿龙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嘶吼！
在死亡降临前的最后一瞬，阿龙那源于无数次血腥厮杀而磨砺出的本能救了他一命！
凭借着鱼人远超人类的神经反射能力，庞大的身躯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右侧拧转！
致命的刀锋，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恐怖的力道，狠狠捅进了他厚实的左背下处！
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瞬间激醒了阿龙的理智！
——什么编外军团，什么替罪羊，全是狗屁！雷蒙从始至终，只想要他阿龙的命！
“呃啊啊啊——！低等的人类！！”
阿龙痛彻心扉的嘶吼瞬间转化为狂暴的咆哮，最后的理智被彻底的杀意吞噬！
他如同一头发狂的史前巨鳄，凶猛地旋身，尖锐的锯鼻带着碾碎山石的威势，横扫雷蒙的头颅！
“来！”雷蒙低喝一声，眼中寒光更盛。
他没有硬撼，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铺开，在锯鼻临头的刹那，他身体诡异地一矮，如同贴着地面滑行，险之又险地从阿龙狂暴的攻势下掠过。
同时，手中染血的佩刀如同毒蛇吐信，反手撩向阿龙的右肋！
“嗤啦！”
刀刃划过坚韧的鱼人皮肤，带起一溜刺眼的火星和一道不算深但极长的血痕！
“吼！！！”阿龙吃痛，攻势毫不停歇。
他先是连续挥出两拳，封死对方左右闪避的空间，同时，他那布满森白利齿的巨口大张，腥风扑面，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深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咬向雷蒙的上半身！势要将这滑溜的人类碾碎！
雷蒙的眼神依旧冰冷如深潭古井。
面对这致命的咬击，他既没有后退，也没有格挡那势大力沉的尖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又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以左脚为轴心，整个人如同鬼魅般贴着地面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几乎与地面平行的极限旋身！
“呼——！”
尖齿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擦着他旋转的背脊呼啸而过，刮起的腥风甚至撕裂了他背后的海军制服！险之又险地咬在了他旋身留下的残影之上，上下颚猛烈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就在阿龙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瞬间，雷蒙旋身之势未止，手中佩刀却已如毒龙出洞！
刀光并非斩向阿龙厚实的正面，而是精准无比地刺向他因巨口咬合而微微抬起的、相对脆弱的咽喉下方！
“噗！”
这一次，刀刃入肉的声音异常清晰顺畅！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阿龙粗壮的脖颈下方猛然绽开，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呃啊！”阿龙痛吼着再次暴退，巨大的脚掌将高台踩得木屑纷飞。他捂着飙血的脖颈，赤红的双眼中狂暴的杀意第一次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和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不对！太不对了！
刚才那极限的旋身闪避，时机和角度精准到非人！那不仅仅是预判，更像是...提前“看”到了自己攻击的轨迹和落点！
他死死盯着数米外持刀而立、气息平稳得可怕的雷蒙。
对方甚至没有趁机追击，只是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头困兽最后的挣扎。
那眼神里没有得意，没有紧张，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一个就算在伟大航路前半段都足以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名词，如同惊雷般在阿龙被剧痛和惊骇充斥的脑海中炸响！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掌握了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