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用太过道明,只要稍微带嘴一提,对方就能知晓选择。
得知平原君竹笞了赵广两百下,翌日便打发去了郡代,使赵政的心情也变得舒展。
数日后,他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卫僚终于回来了,还招揽了五名擅长技击的食客,据说皆是重情重义之辈。
除此外,卫僚还意外带回来一人,让他惊奇不已。
“君便是赵国盖聂,以剑术著称的盖聂?”
赵政端量着面前,胡须微黄,有着高颧骨,面皮略黑却又炯炯有神,一副干练模样的游侠,好奇问道。
“回禀王孙,余正是盖聂,不知王孙有何疑惑。”盖聂施礼说道。
说话时眼神带有疑惑,不知道秦王孙听到他的名字怎会有如此反应。
他的剑术只在榆次略有名罢了,无人帮他传到邯郸,难道天底下还有别的盖聂?
赵政调整好状态,笑着礼道:“政曾听闻壮士能用眼神震慑对手,使其不敢拔剑,故为之神往,一时间失态了,望君见谅!”
原来如此!盖聂微微点头,此事应该是过往的行商误打误撞编造而成。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揖礼解释一句:“王孙此事应是谣传,聂与人论剑还未有过仅靠眼神退敌。”
事情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要连实话都不敢说,便不是“士”了。
何况即使他不说,其他游侠也会质疑,眼神退敌的真假。
赵政没想到盖聂如此诚恳,仔细看着食客们,不少人都是肤色黝黑,相貌粗犷胡须稀疏,符合在外边风吹日晒的游侠模样。
看到奴仆送来酒肉也无人哄抢,赵政不禁点头满意。
能看出这群游侠略懂得礼数,不会轻易犯浑,那便好管了。
卫僚说的应该也假不了多少,他三月底出发招揽门客,如今已快五月中旬,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好好观察人了。
赵政劝了一通酒,使得堂内气氛顿时浓烈起来,稍微有些拘束的游侠们也渐渐放开,大口痛饮喝起酒来。
卫僚将众人的来历细致的一一介绍。
最后赵政目光落到盖聂身上,奇道:“听卫君所说,君只愿在邯郸待三个月便准备前往齐国即墨,拜会昔日故人?”
“禀王孙,聂的好友乃是齐国田氏后裔,应其所邀前往即墨,准备乘水路而行,先去临淄再转道即墨论剑,可惜路上遭遇变故,钱财所剩无几。”
“聂进退失措之际,恰好遇卫君在为王孙招揽食客,于是约定效力三月积蓄钱财再去齐国。”
听到秦王孙有问,盖聂不敢拖大,立刻站起拱手解释道。
“君何必客气,快快坐下!”
赵政赶紧劝道。
“唯!”盖聂听劝坐了下去,他只是暂时的食客,做好本分之事就好,没想再从秦王孙这获取什么,自然没有顾忌。
除了不做有违道义之事,王孙让他做什么便尽力为之。
至于三个月过后,若王孙待他不错,留些情谊,将来从齐国回来或许也能再做门客。
要为人刻薄,就以路人待之。
盖聂的想法是天下门客的心声,这里待遇不好,就去别处做门客。
想让人一直留下,除非有超出常人的规格礼遇。
君以国士待我,才以国士报之。
什么叫做国士待遇,当然得有美酒肉食、马车美人、钱财美衣服能尽人所欲。
卫僚能成功招揽众多游侠,还是因为赵政的法家之名,恰好从邯郸传播出去被游侠热议。
成为他的门客,报名声更能引人注目,无疑令人心动。
默默无名许久,谁不想一朝成名?
赵政得知原因后,不觉啼笑皆非。
宴请完诸多门客,赵政让人带他们下去歇息,接着把卫僚叫到书房,问起了途中发生的事。
“君不辞劳苦,为我操劳性命攸关的大事,着实让政感动。”
赵政瞧见卫僚跪下见礼,立刻用手将其扶起,真诚叹道。
“王孙敢以重金相赠,僚岂不效力?”卫僚说着从衣袍掏出剩余的数两金递交给秦王孙。
“此乃剩下的钱财,僚不敢多花分毫……”
话还未说完,就被赵政打断,忿然道:“卫君辛苦为政办事,岂能追回钱财,何况我赠予君之金,君收入怀中便可,勿要啰唆!”
说罢,又吩咐鲁句践与律一起再取五金过来赠给卫僚。
见对方欲拒绝,赵政给其肩膀重重拍了两下。
真是不识趣,穷困潦倒可不是人过的日子,不管剑术再怎么厉害,没有钱财连腰杆都直不起来,卫僚能在穷困时保持气节,已经非常难得了。
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圣人,孔子也只要求大家做有道德的普通人罢了。
而孟子那一套,只适合少数人。
赵政将钱财推给卫僚,顽笑道:“如今给了君五金,算起来还差九百九十五金了。”
什么样的人愿他长命百岁不死?
就是他赵政欠下“债务”,还没偿还给对方的人,只要与名利有关,先将欠条打起来再说,渐渐展现自己的兑现能力与守信,便有一堆人不想看他死。
赵政暗忖道。
“谢王孙!”卫僚有些怔住,望着秦王孙找不出一丝说谎和欺骗的笑意。
愣神了会儿,他迅速把思绪拽回,禀道:“王孙,僚招揽食客时路过平阳,发现赵豹之子赵兴与赵广关系甚好。”
“据闻去岁赵广游平阳,赵兴邀请其嬉耍美人,赵广走后美人有孕,赵兴得知仍然宠爱有加。”
“王孙,赵兴与赵广深情厚谊,不知会不会……”
卫僚忧虑的话落下。
赵政摆手解释道:“赵广之事,我与平原君约定已毕,赵兴更无需担忧。”
至于贵族之间的事,赵政早见怪不怪。
这些贵族比春秋玩的更花,春秋时期起码还有尚武之风,现在列国征伐不断,很多贵族觉得富贵朝不保夕,转头就加倍放纵享受。
连气质也变得顾影自怜,男气之风盛行,男男之事,男女男之事,他在邯郸也耳闻不少。
赵政感慨道:“周公的礼制乱了,只能靠法与德来构造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