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南郊,灵台。
听李儒说要占卜吉凶,董卓本以为是去军营,或是去什么神秘场所。
没想到竟是直接占用了帝国天文观测中心,并且规格,比他想象中高。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大型设备,董卓很好奇,上了灵台之后就带着亲兵四处观摩,祭祀要做的准备让李儒先行操办。
与董卓同行的还有天文台官员,太史令韩翊及下属官。
见他们几人并未戴冠,只是在头上扎一个小揪揪,有的还在手臂上绑着一条细细的白绳。
董卓意识到,他们这是在替荀爽服丧,但也并未言语。
毕竟现在太学那边传来的哭声,灵台这边也能隐约听到。
“这玩意叫什么?”
“回相国,此乃圭表,每日观之,可定二十四节气。”
看着这个如高墙一般的建筑物,在日光照耀下投射的影子,在地面的量天尺上延伸,已经快到尽头。
董卓询问:“是不是快到冬至了?”
倒不是董卓会看,只是因为这量天尺上有刻度,上面标明了对应位置的二十四节气。
“回相国,经属下观测,再过六日便是冬至。”
“好,之后是不是就该准备腊祭和社稷祭祀了?”
“是。”
“那现在,太常逝去,该由谁来准备,你行吗?”
被董卓这么一问,韩翊脸上的颜色变得难看,说话的声调也低沉了几分。
“回相国,属性只能择吉日,报天象以确保天命。其余事宜,属下无法胜任。”
“嗯,行。”
看来这种事,也只能丢给李儒和刘艾来办了,毕竟进洛阳后,李儒就跟个救火队员一样,总是身兼多职,哪里有事,董卓就把他往哪里调。
又看了只在书本上见过的浑天仪和地动仪之后,董卓才带着亲卫回到占星盘所在的台子。
“相国到——”
见董卓入场,吕布李傕等将领纷纷上前施礼。
“文优,准备好了么?”
“嗯,随时可以开始。”
随着董卓的一声令下。
排列两旁的鼓手同时击鼓,“咚咚咚......”
“衅礼——”
“咩——”
宣礼官一声令下,旁边排列的牲口一一被宰杀。
所得到的血液,全部涂抹到战鼓和礼器、旗帜之上。
“燔柴——”
听到这个词,董卓知道他要上去点火了,接过侍者递交的火把,点燃祭台前方的柴堆。
然后拿过盛酒的圭瓒,把酒洒到地上,之后宣读祷文。
而于此同时,甲士们把刚刚屠宰好的牲口,全部丢进柴堆焚烧。
看着这老些猪牛羊,就这样被丢进柴堆,董卓在心里暗骂,造孽啊,这老些肉,也不知他们一天能吃几顿,就这样白白的烧了,可惜。
读完祷文,董卓一并丢入火中焚烧,连同焚烧的还有立在两旁写满字的幡幢,大致内容就是,老天爷,我要出去打仗了,保佑老子能打死这帮傻逼,巩固江山社稷。
烧完祷文,董卓来到祭台前方,跟台上的老天爷对视。
见台上摆满各式香案,以及煮熟的各类祭品,董卓想伸手拿一块来尝尝,但却见老些人看着没好意思拿。
索性就这样跟老天爷对视,慢慢等吧。
不过一旁的鼓磬,却不在无时无刻的撩拨他的心弦,像是在对他说,来,敲我,敲我。
董卓还没站一会,就下意识的用手敲打着身旁的编钟,叮叮当当的乱响。
不远处的李儒见状,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相国这两日举动异常,莫不是真染上什么邪祟?
而他此时,已经请来萨满大祭司,等下流程走完,就让大祭司悄无声息的给董卓驱邪。
“相国!祭天当有敬意,怎可胡乱分神?”一旁矗立的韩翊见状,赶紧纠正董卓。
还在敲钟的董卓,听闻回头看了眼,这才站回原位继续跟老天爷对视。
等到这些牲口都基本上烧成灰烬,宣礼官才喊出,“瘗埋——”
让侍从们把这些烧剩的残渣都埋进土里,祭地。
就这样,祭天地的仪式就差不多完成了,接下来就轮到巫祝上龟甲、跳舞、占卜,解析谶纬。
这也是李儒安排这场祭祀的用意所在,名正言顺的给董卓驱邪。
看着这群衣着不伦不类的巫祝,在占星台上又唱又跳还疯狂甩头,连带还有些癫狂的自我行为。
董卓当真是一脸嫌弃,心中只有七个字,子不语怪力乱神!
“啪!”忽然一把泥土甩到董卓身上,董卓看着面前朝他撒泥巴的大祭司一脸懵逼,眼神变得想刀人。
外围的亲兵已经开始拔刀,但却都被李儒制止,“没事,没事,仪式而已。”
“啪!”又是一把。
“诶,草!”董卓骂完转头看向李儒,想问这尼玛什么意思?
眼看董卓想杀人,李儒赶紧小碎步跑到董卓身旁耳语,“董公,莫怪,此为吉兆,寓意您将传承土德,顶替炎汉!”
见李儒这么说,董卓眉头紧锁,感觉是一脸问号。
就这样随便撒两把泥巴就能顶替炎汉?
那南阳的那个,总喊着代汉者当涂高的袁公路不早当皇帝了?
“董公,莫怪,莫怪,吉兆也。”
见董卓并未继续言语,李儒才转身小碎步回到原位,观察着董卓。
似乎是想看到附身董卓的邪祟脱离他的肉体。
但当他看到,大祭司突然猛猛炫了一口酒,喷向董卓时,顿感不妙,危矣!
“李儒!”
“在。”
“这也是土德?”
“额......”
“等下结束了,其余巫祝每人赏千钱,就刚刚朝我吐水的,先吊起来鞭打一个时辰,要是没死,老夫就信他通神,赏万钱。”
“额......诺。”
与此同时的荀府内,荀棐正携妻儿围坐棺椁旁,迎送往来吊唁的宾客。
“贤侄,节哀。”
“棐跪谢司马公冒死前来吊唁,此举,棐永生不忘。”
“哎,时局动荡啊,想不到董卓竟连荀公都敢加害,此后,这洛阳城怕是待不下去咯。”
“先生也要离开?”
“我已被辞去洛阳令,现今重回白身,留在洛阳也无用武之地,只能回老家专研学问咯。”
“哎,先生此去万望保重。”
“贤侄操办完荀公葬礼,也一并远离这是非之地吧,洛阳已不再有适合你我生存的土壤。”
“...”
“嗯?莫不是贤侄还想?”
“董卓戮我父,竟还敢去灵台祭天!《论语·八佾》有言,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听到荀棐此言,司马防当即双手按住荀棐肩膀:“贤侄!卓今势大,莫做此想,但看昔年伍子胥!”
“哼,不过一死尔,先生请回,棐意已决,莫要被棐所牵连。若要告发,君自行。家丞,送客!”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