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诈！”
一个不妙的念头，在程器心中窜起。
即便是赵文正要召见自己。
派一名跑腿的属官，通传一声就够了。
眼前却站着五名穿官袍的。
如此大的“排场”，未免也太过浪费人力了。
“这是把我当犯人对待了？”
程器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贼寇闯营一事。
是由军中梅司马督办，吴都尉执行。
而赵文正向来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派。
没来由在此时掺和。
程器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他面上不动声色。
还假意问了问二狗子，现在是何时辰。
在得到回答以后，又看向领头的属官。
“这位大人，眼看就到乙字队入城换防的时辰了。
“能否容我耽搁一刻钟，我嘱咐麾下几句。
“您也知道，最近临江里外都不太平，夜晚巡守的担子重得很呐！”
程器有苦难言的样子，打消了领头属官的疑虑。
在几名属官的陪同下，程器来到校场上。
他一声令下，操练声戛然而止。
看着程器身后的几张生面孔，队内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前几日。
其他字队的队正，也是被这么带走的。
程器的目光扫过，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城主大人召我过去议事，一会儿的入城换防，暂由二狗子负责。
“你们也别想着趁我不在，巡守时偷奸耍滑、玩忽职守。
“等我从城主府出来，随机抽查岗哨，抓到定会严惩！”
程器此番话，算是给队中士卒紧紧弦。
现在这个时候。
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乙字队犯错。
再者，也是借此给众人吃颗定心丸。
程器话里的意思，便是想表明。
自己和其他被带走的队正不同。
只是议事，很快回来。
但众人还有些疑惑。
虽然程器平常没有表现出来。
可乙字队里谁人不知。
拓跋镈和二狗子，就是程器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相比憨厚的二狗子，拓跋镈明显心思更活络。
入城交接换防，此中有许多琐碎关节。
让二狗子出面，远不如让拓跋镈来得稳妥。
拓跋镈却是没有任何意见。
自己这个流着北蛮血脉的人，不知遭受了多少冷眼与歧视。
难得碰见一个仁义待人的队正，已是不敢再奢求其他了。
二狗子自知胜任不了，正准备开口推辞。
便觉衣袖被身旁的人猛地一拽。
二狗子转头看去。
发现拓跋镈正对自己使着眼色。
后知后觉的二狗子，这才看向程器。
此刻的程器，同样在看着二人。
“好久没去醉仙楼了，也不知如今的味道如何了。
“拓跋镈，记得一会儿给我打包些吃食。”
程器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觉得是他单纯的嘴馋。
只有拓跋镈脸色微变。
目送着程器和五名属官的身影，消失在辕门外后。
拓跋镈瞬间汗毛倒竖，赶紧点齐了手下的九名士卒。
士卒们有些疑惑，连二狗子都有些懵了。
二狗子问道：“你这是何意？”
拓跋镈急道：“队正碰上麻烦了，我得去帮忙。”
“什么！”二狗子惊道，“难道那几个穿官袍的人......”
拓跋镈一把堵住了他的嘴，眼神看了看周围。
程器先是让二狗子带队入城，又给自己如此隐晦的暗示。
自是不想耽误正常的换防流程，也不愿让太多人知道。
这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
拓跋镈第一次感受到。
他和二狗子耳语了几句，便带着手下匆匆冲出军营。
与此同时。
外城的百花门内。
眉头紧锁的秋月，死死攥着一封密信。
信是安插在马彰身边的相姑儿，刚刚从内城送出来的。
内容触目惊心。
“马彰在城外布下埋伏，欲杀程器。”
信上的文字，秋月反复看了数遍。
矛盾的内心，同样在做着斗争。
自从程器入了内城以后，便无暇顾及外城。
秋月如同挣脱囚笼的飞鸟。
以前有清霁压在她头上，后来又换成程器这个煞神。
现今终于没有人能管着她了。
难得的自在感，让她无比的畅快。
但秋月的心里十分清楚。
程器这座大山，只是短暂地被移开了。
迟早有一天还会回来。
而现在就有个机会。
让大山崩塌的机会！
彻底执掌百花门，不再受任何人掣肘的机会！
秋月的野心本不大。
但自从接手百花门以后。
那种掌控隐秘、洞察人心，带来的安全感。
让她不知不觉中，已经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内城的贵人们想杀人，我也是无能为力。”
秋月轻声呢喃。
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她将密信举到火烛前，点燃了信纸一角。
飘落进火盆的密信，很快燃成一团火球。
秋月看着那跳动的火光，怔怔出神。
直到火盆里只剩一堆灰烬。
特有的焦糊气息，钻入她的鼻腔。
蓦然间。
秋月的脑海中。
浮现出初见程器时，他临走前撂下的那句话。
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在秋月心底滋生。
自从入了百花门，秋月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门内的那些人，一口一个“姐妹”地喊着。
可一旦你失去价值，她们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知有多少百花门人。
在年华老去的那一刻，被无情地逐出门派。
那些外人更是不必说。
在他们的眼里。
人可以是玩物，也可以是礼物。
唯独不可以是人。
秋月好像已经记不起来。
上一次被当作人看待，是什么时候。
是那两个记不清面容，将她残忍抛弃的血亲？
还是将她这条命，从大雪中捡回来的慈祥老妪？
在秋月混乱的思绪中，渐渐凝现出一张人脸。
“是他吗？”
秋月不禁开始回想。
那个人看自己的眼神。
有杀意、有威胁，还有一些不耐烦。
是对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出的那个问题。
而感到不耐烦。
“想退就退呗，脚长在你的腿上。”
秋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曾几何时，她连双脚迈向何处，都无法决定。
而现在......
秋月铺纸、研墨、提笔，动作一气呵成。
将刚才密信的内容。
用特殊的笔迹，一字不漏地复写了四份。
又将自己的指令。
以密语的方式，写在单独的信纸上。
墨迹未干的信纸，被迅速折好塞入信封。
秋月推开房门，唤来四名忠诚弟子。
“动用紧急渠道，不计代价，火速送进内城！
“让城主府还有世家那边的姐妹，务必立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