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器住的这处院子独占一巷。
往前则是一家商铺的后院，寻常一般堆放些杂物。
如今院中几处角落，分立着几具默不作声的分身。
而在中央的位置，站着一名体态消瘦女子。
长发拢成高簪马尾，以简洁玉冠束住，颇具英姿。
散落的几缕发丝下，是一副清冷的面容。
如今带着几分愠怒，小心地环顾四周。
身上素色的宽松衣裙，没有半分绣纹、坠饰。
左袖口露出的皓腕，握着一把如同枯枝的细剑。
在其面前的碎裂地砖上，裂纹中心竖着一把锤子。
没过多久。
一道孔武有力的雄阔身影，悄无声息地飘然落地。
随手将锤子拎了起来。
拎锤的程器眼神不善：“鬼鬼祟祟看了半天，他们没能围杀我，让你失望了？”
女子甚是气愤，胸前起伏却微不可察。
“本姑娘只是恰巧路过，看见这伙歹人直奔此处，
“才寻来查探一二，你莫要不识好人心。”
她看似紧张地攥了攥剑柄。
表情却没有一丝惧怕之意，像是料定程器不会对她下手。
程器问道：“看你倒是面生，不似临江城人。”
女子挺直了腰背，连下巴也微扬了几分。
“本姑娘千里迢迢，来参加武斗会。
“路见不平好心出手相助，这就是临江的待客之道吗？”
程器假意挥了挥手，周围分身相继离开。
虽然能直接意念驱动。
但毕竟还有外人在场，还是得做做样子。
“在下临江城程器，误以为姑娘是那些黑衣人的同伙。
“方才鲁莽出手，还望姑娘见谅。”
看见程器的“帮手”走了，女子松了一口气。
在听到熟悉的名号后，表情明显出现了些波动。
“你就是程门主啊！我叫苓长歌，自岱州而来。
“在岱州便听闻过你的事迹，没想到竟在此遇见了。”
程器笑眯眯地打量了她几眼。
心中陡然生起了警惕。
临江城武斗会提前召开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这女子若是参加了武斗会，出发的时日不会太晚。
从岱州来走的是水路，船上的消息基本属于闭塞的。
并不像陆路那样，有往来的行商走夫讲述所见所闻。
自己在临江城里，真正露面做过的事，都是近段时间发生的。
外地来的武者，断不能早早听闻过。
“这女子有古怪！”
程器将锤子别回腰间的皮套里。
以锤子的重量，寻常束腰皮套承受不住。
所以皮套也是他定制的。
韧劲十足的宽厚肩垫，搭住双肩分摊重量。
肩垫延伸出的肩带交错而下，兜住肋骨处的皮套。
如此怪异的武器和装束，让苓长歌有些惊讶。
许是在她眼里。
大侠风范的程器，应该持一把潇洒的长剑。
“没想到程门主，修炼的竟是锤法。
“这倒是并不常见，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跃跃欲试的苓长歌，摆了一个飘逸的剑势。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
刚才锤子飞来的时候，她是怎么狼狈躲过的。
程器哑然失笑。
“让苓姑娘见笑了，在下并不会什么锤法。
“只是力气比常人壮一些，寻常刀剑用起来不顺手。”
苓长歌却是不听，剑势突然往前一探。
锐利的端部轻抖几下，点点寒光虚影乍现，
紧接着足尖轻点飞身前刺。
剑锋隐在剑影之间，让人一时分不清虚实。
程器收起笑意抡出锤子，举在身前转了一圈。
无需分辨虚实，一力降十会。
只听“铛”的一声。
锤子圆形的一端，撞在那纤细的剑身上。
蛮横的力道，顺着剑身节节传递。
震得苓长歌虎口一麻。
佩剑自手中脱落，紧接着便被锤飞到了天上。
又是一声闷响。
程器竟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意。
空着的那只手飞速探出，于途中屈臂后进步前顶。
臂肘撞在苓长歌的胸口，直接将她顶飞了出去。
消瘦的身影，如同破麻袋一般跌落在地。
又是“铛”的一声。
佩剑划着一道弧线，钉在了她的身边。
苓长歌吃痛地捂着胸口，挣扎着爬起身来。
这一肘虽是收了力道，也不是她这体格能受得住的。
“你...你！武者切磋有你这般下狠手的吗！”
苓长歌猛烈地咳了几声，恼羞成怒地看向程器。
程器轻呵一声，神情颇为不屑。
“谁跟你切磋了，一言不合便暴起伤人。
“我正当防卫一下，就受不了了？
“以你这般心智，我看也没有必要参加武斗会了。”
程器最烦的便是这种人。
自己都开口婉拒了，还硬要出手试探。
也不知是娇生惯养，还是不自量力。
他转身就要离去，苓长歌却又叫住了他。
“程门主等等，刚才是我行为唐突了。
“咱俩也算是扯平了，能否好好聊聊？”
程器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扯平？”
但他马上便反应过来了。
刚才在自己的院子里，给了她一记飞锤。
现在她又还了自己一剑，也算是有来有回。
程器有些纳闷：“苓姑娘，咱俩有什么好聊的？”
苓长歌收起佩剑，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几步。
“今年的群英会，铁门主不在了，是由程门主代替吗？”
程器有些疑惑：“什么群英会？”
苓长歌诧异地看着他。
好像这件事情，不应该有人不知道。
“各地的武斗会召开之前，江湖武者都会私下相聚，以武会友。
“一般是由当地的武道魁首来主持。
“如今的临江城，应该找不出比程门主更合适的人了。”
程器整天深居简出，还真没太关注武斗会。
他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我没什么兴趣。”
他连武斗会都不打算参加，更别提预热的群英会了
现在已经有了无衣诀，武斗会的彩头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而且他现在是炼炁境。
去和锻体境同台比武，有点以大欺小了。
苓长歌却是冷笑一声。
“今年的临江城不比往年，三教九流的人都来了。
“程门主徒有如此实力，却没有维护正派之心。
“难不成草莽门也同漕帮那般，只懂得贪名逐利？”
程器目瞪口呆的同时，心中不由得泛起无名怒火。
“这娘儿们什么狗屁逻辑？”
漕帮横行临江城的时候，也没见有正派出来攘奸除恶。
怎么自己刚站住脚。
就有人冒出来，叽里咕噜胡诌八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