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器走进血雾笼罩的凹陷地带。
数不清的嘶吼、哭嚎,透过耳膜钻进脑海。
顿时感觉脑袋有些昏沉,头皮跳动着懵懵地痛。
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下耷拉,视野内的一切变得模糊。
下一秒,他忽地惊醒。
眼前是茫茫无际的血色雾瘴,脚下光滑地如同冰面。
他隐约能听见,有稚嫩孩童在哼着歌谣。
歌谣声穿破眼前的雾瘴。
一名梳着羊角辫的红色剪影,蹦蹦跳跳地迎面走来。
紧接着,身后又走出更多的剪影。
与之前欢快的气氛不同。
这些人或推着独轮车,或肩扛背负着各种杂物。
相互之间的话语,大多是唉声叹气的无奈。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鸣啸!
程器下意识地回头。
刀光剑影、枪芒流矢,骤然间组成高耸的势浪扑了过来。
势浪撞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感觉,直直地穿了过去。
他想起了什么,连忙回过头来。
眼前只剩下流淌的血水。
血水在地面分散游动,重绘成两个大字:破城!
紧接着又开始变化,绘写着一句句触目惊心的描述。
“临江之战,城破前夕。
“城中世家大族,担忧投蛮一事暴露。
“操戈向内,杀死万万百姓,屠戮殆尽血流成河。
血水缓缓升腾,在空中凝聚成一块,透亮的石碑幻影。
上面写着“破城”二字。
程器沉默许久。
结合之前的推测,还有不久前,血山透露的只言片语。
他总算知道了,那四块石碑到底是何物。
四块石碑,篆刻着临江之战的四个片段。
铁山得到的那一块。
记录着时任城主,出城的真相,以及身死前的经历。
而破城碑。
则记录着,城主出城引敌以后,城内发生的事情。
原本的石碑应该送到漕帮舵主的手上。
却不知怎么,竟被诸葛哲截了去。
石碑内镶嵌着什么物什,现在更是无从得知。
但幕后主使的用意。
想必是想给这名受内城控制的舵主,一些反制的把柄。
可让程器始终不解的是。
若是按照石碑的记录。
时任城主已经发现,城中世家大族投敌。
为什么不解决这个祸患,而是选择独自出城?
而且,城内的守军又去哪了?
就在程器陷入沉思之际。。
前方又传来一阵金革之声。
军容整肃的士卒剪影,迈着整齐的步伐穿过雾瘴。
头前一人更是龙骧虎步。
就算只是个剪影,举手投足间的杀伐之气,
仿佛能刺破时间长河,令人不寒而栗。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凭空出现了各种鸮啼鬼啸之声。
好似有无数道冤魂,在哭诉着生前的遭遇。
程器感觉脚下一阵晃动,有咆哮的怒吼隐约传来。
士卒们好像看见了什么,喊杀着冲锋起来,渐行渐远。
突然间。
风声夹杂着点滴血水,在周围飘荡而起。
落在脚下流动汇聚,先是变成了大字:泣诉。
马上便出现了相关的描述。
“临江城收复以后,满城冤魂泣动九天。
“内有世家大族和临江城司马遮掩,外有蛮族袭扰分散注意。
“被愤怒蒙蔽的征北军,未在城中过多停留,北击蛮族血染千里。”
地上的字迹消散以后,天上多了一块,名为“泣诉”的石碑幻影。
程器瞬间明白了过来。
泣诉碑解答了他刚才的疑问。
城主出城之前,将城内事务委托给临江司马。
没承想,这位司马和那些世家是一伙的。
再联想起铁山的那块石碑。
三十年前的临江之战,真相已经呈现于眼前。
如若猜想没错。
现如今内城的那些贵人,便是当年投敌的世家大族。
至于那位临江司马,怕是已经升到了高位。
现下谋划之人,把记录着真相的石碑,送到不同人的手中。
借助这些人的身份特性,来搅动临江城。
而这洞穴深处的阵法,便是最终的手段。
骷髅是那位城主的尸骨,血山是临江百姓的冤魂。
目的只有一个,复活然后复仇!
那么编造神功和古墓的传言,一定也有其深意。
程器的思绪,很快便被一道血腥味拉了回来。
雾瘴深处没再有剪影出现。
可周围的环境,却开始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一丝丝凉意涌进脑门,直冲天灵盖。
“呼哧!”
程器像是做了个梦一般,蓦地又睁开了眼。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从坡顶走进了凹陷地带。
看来刚才那些,都是某种幻象。
就在此时,一股浓郁的杀气扑面而来。
杀气冲散了血雾,竟凝现出一个个人形。
这些人形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什。
有寻常兵器,还有各种农具、工具。
一步步往前逼近,直奔程器而来。
程器下意识地往后退。
可不知怎么,背后像是有一堵坚硬的墙壁。
堵住了他的退路。
“临江城的百姓们,这位后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血雾深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伴随着一阵奇怪的响动。
那具半肉半骨的骷髅,脚步蹒跚地走了出来。
冒着火光的眼窝,每看向一道人形血雾。
那血雾便瞬间四散,重新开始无序游荡。
骷髅对着程器招了招手。
“你身上的气息我很熟悉,几天前你便来过一次。
“那个时候的你,为什么不破开这石门?”
程器有些惊讶。
原以为城主的感识,仅限于这片凹陷之中。
没想到连石门外的情况,都在感识范围之内。
他答道:“我做不出盗掘同胞坟墓的事。”
“同胞?”骷髅先是疑惑,马上又大笑道,“好一个同胞!”
骷髅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日程器的行为。
自然对石门未破开之前。
程器和铁山的对话,也十分清楚。
“那你知不知道,炼血咒并不是武学,而是一种邪术。
“你冒然修炼至今,竟还能保持清醒的神智,倒也是心怀正气之人。”
程器的脸色变了又变。
在和漕帮舵主对话的时候。
他就一直好奇这炼血咒。
炼血咒既不像外功有招式,也不像内法能引动元炁。
像是两边都不沾的第三类武学。
现在听城主这么一说。
纵使再不愿相信,也要接受一个事实。
他清醒地活着站在这里,真是福大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