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的人命案,一般归属于法曹从事查办。
怎么也轮不到,掌管仓储粮廪的马彰来查。
可偏偏死者是马家的子弟。
无关这名子弟,在家族中身份、地位如何。
这是马家的颜面问题。
放眼整个临江城,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动世家大族的人。
若是不能查个清楚,马家在内城就要落其他世家一头了。
临江城的军政,不过是世家私计。
当马家提出让马彰接手,法曹从事也乐得个置身事外。
用令牌栽赃嫁祸的手段,并不是很高明,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马彰心里也在犯嘀咕,因为查也是个问题。
光明正大的查?
可那名庶子也不知练了什么功法,尸体的模样惨不忍睹。
这要传出去了,指不定有什么风言风语。
所以只能暗地里查。
漕帮通达坊的堂口帮众,就死在那名庶子的外城宅子。
中间有许多蹊跷和不解。
但马彰不能直说,便期许吕世新是个机灵的人。
吕世新同样在心里思忖。
收殓帮众尸体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令牌。
结合马彰的问话,吕世新很容易便想明白了。
这名从事大人,怕是先漕帮一步,到达了那处宅子。
再联想马家子弟身死一事。
吕世新顿时猜出一二。
宅子和死去的马家子弟有关。
查帮众死,就是查马家子弟之死。
吕世新再次开口时。
便借着令牌一事,自然而然地引到了漕帮身上。
将通达坊堂口的死因调查,还有前几日蒙面人一事。
没有一点隐瞒,全部说了出来。
“还望马大人恕罪,小的能力有限,没有控制好外城局面。”
吕世新话尾补了一句,看似是在请罪,其实是另有所指。
马彰满意地点了点头:“漕帮琐事繁多,吕舵主总不能面面俱到,过不在你。
他说完瞥了眼梁裴,像是在等待什么。
梁裴从头听到尾,听了个稀里糊涂。
不是马家子弟死了吗?怎么扯到漕帮了?
但主动请罪总归没错,梁裴开口一通自我检讨
可看到马彰还是没有言语,梁裴这才后知后觉。
“卑职一定竭尽全力,彻查通达坊惨案。”
马彰摇了摇头:“事关武者,梁主事一介文官,还是协助配合吕舵主吧。”
一句话引出了两种不同的反应。
刚刚断了条手臂的吕士新,此刻仿佛也感觉不到痛了,笑眯眯地看向主位。
坐在主位的梁裴,整个人已经呆滞了。
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敢有任何的情绪反应。
吕士新抓住时机,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马大人,赵公子,小的有个提议。
“近些日子,临江城出现了许多武者新秀。
“不如今年提前举办武斗会,也好为内城补备空缺。”
北疆战事频发,士卒的伤亡消耗,可以征兵役或抽调徭役补充。
可武官级皆是由武者担任,牺牲以后,根本无法及时填补。
所以北疆各个城池,每年都会举办武斗会。
招揽江湖武者,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有幸被世家大族看中,一跃成为将尉级武官,也不是不可能。
但吕士新此刻说出提议,却不是真心为了补缺。
参加武斗会的武者,自然要显露功法、招式。
这便是筛查凶手的好机会。
不管再怎么掩藏,身手是变不了的。
马彰瞬间明白了吕士新的意图。
但凶手也有不参加武斗会的可能。
为了防止凶手不参加,这次武斗会,必须得有足够的吸引力!
他看向对面的赵禅:“赵公子意下如何?”
赵禅谨记父亲的叮嘱,同样没有任何异议。
事情敲定以后,马彰要回内城和其他世家通通气,赵禅同样也要禀报父亲。
两个人等到上菜以后,简单意思了几筷子,便匆匆离开了。
包间内只剩坐在下位,吃得津津有味的吕世新。
和坐在主位,如同丢了魂般的梁裴。
梁裴起身抻了抻官袍,僵硬地和吕世新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天黑以后,武斗会提前举办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外城。
“听说了吗?这次武斗会的夺魁者,将直入城主府。”
“那有啥的,我看还不如那几个世家,拿出的奖赏翻了几倍呢。”
“这次可不比往年,连其他城池的武者都要来,听说马家的奖赏,是一门没有止境的武学。”
白天没进去香天下的程器,晚上又来了一次。
点了几个小菜还没上,便听见周围的食客都在议论武斗会。
本来对武斗会没兴趣的他。
在听到“没有止境”四个字后,瞬间竖起了耳朵。
可这些食客终究不是武者,关于这门武学的话题,越说越离谱。
有说是什么无敌功法的残篇,还有说是仙人遗留的升仙法。
程器摇了摇头,夹起刚刚端上来的蒸鱼干。
这是临江城的特色,家家户户都会腌制晾晒。
闻起来一股咸臭味,放进嘴里越嚼越香。
在寻常人家里,蒸个一条够一家人下饭了。
在香天下,帮厨却将鱼干撕成条状,这是方便当个下酒肴
程器没有饮酒的习惯,所以选择扒拉几口白饭。
此举惹来周围食客的一阵鄙夷。
甚至有几人的穿着,还不如程器的袍子做工精细。
但仍拦不住他们指指点点。
像是进了香天下,就得一口鱼干一口酒。
当第二道菜上来的时候,程器连看都没看。
直接拍下了些碎银,起身朝着酒楼门口走去。
站在酒楼门口,程器伸展着身子,像是吃舒服了。
余光却观察着门口旁的柜台。
那里有三个人,正在互相推搡争执,非得抢着来结账。
“这次还是由我断山刀来吧,铁门主刚给我涨了俸银。”
“涨了不也才与我持平,还是我追风腿来吧。”
“我君子剑世无双,今天必须我请。”
三个人拉扯的时候,还不忘报出各自的名号,像是生怕别人不认识一样。
香天下的掌柜,正低头拨弄着算盘。
听到三人都这么说了,只得无奈地抬起头。
“原来是镇山门的三位客卿啊,今天这顿算我请三位了。”
三个人非常有默契地,松开了相互的衣襟。
“那就谢过掌柜的了,以后若有什么麻烦,尽管来门里找我们。”
说完三个人便齐齐拱手,勾肩搭背地出了酒楼。
他们走出没多远,柜台后便传来了一声轻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