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车轮碾着石板路，发出“咯吱”的响声。
车厢内却安静无比。
程器和王老虎相对，靠着车厢两侧而坐。
正中间坐着的，是见过的那名漕帮书生。
“草莽门近些日子很是风光啊。”
书生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责备。
捉摸不透意思的程器，只得先把自己摘出去。
“前些日子有所顿悟，便去城外历练了一番。
“门内最近的情况，我还真是不知情呢。”
书生没有兴趣听这些，直接瞥了王老虎一眼。
王老虎立马领会：“程门主，头钱这事，总得有所交代吧？”
程器心里一惊。
“难道败露了？”
他努力控制着表情，不敢有任何异样。
脑海里瞬间闪过各种可能。
不确定因素只有甄无双和小乞丐。
但这种模棱两可的问话，也可能是在诈他。
程器的脸上强挤出笑意。
“漕帮损失了头钱，我们也有所责任。
“但一千两的数目太大了，再凑可能得费些时间。”
书生也笑了：“既然如此，那就静候佳音了。”
程器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
还以为是事情败露了，原来是漕帮钻钱眼里了。
当务之急得抓紧回草莽门看看。
可漕帮这两位，好像没有让他下车的意思。
程器只得干坐着，时刻注意着车内外的动静。
万一有什么怪异，也好有个反应时间。
书生突然冷不丁问道：“程门主不是临江城人吧？”
终究还是没躲过这个问题。
程器在码头做工，虽然不需要说名道姓。
但分身在城内做工，却是记录在案的。
一个逃难而来的流民，摇身一变成了草莽门的副门主。
这事根本经不起推敲。
见程器迟迟没有回答，王老虎的身体微微前倾。
就连那书生，都将双手拢在了袖中。
车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程器却在此时长叹一声，苦涩代替了脸上的笑意。
“我确实是从北境过来的，我爹死在了城破之前。
“他拼命把我送了出来，嘱咐我来临江城找甄叔。
“他和甄叔是过命的交情，两个人曾经并肩杀敌。”
“但可能是天意吧，没想到甄叔比我爹走得。”
程器说到动情处，竟有些哽咽了。
他用手揉搓着眼睛，越揉眼睛越红。
没有什么情愫作祟，单纯是手不干净。
程器的这番说辞，基本全是编的。
在流民草棚养伤的时候。
他闲来无事，便在心中推演草莽拳的拳路。
非常确定这不是用来切磋的武学。
这种快速修炼，以实战为主的搏命武学。
最大的可能，便是出自于军中。
虽然不是很确定甄无双父亲的身份。
但今夜在这马车之中，也没有其他的脱身之法。
程器只能赌一把了。
若是赌错了，也还有四具分身兜底。
程器搓着眼睛继续作戏，实则绷紧了身体，已经蓄势待发。
耳边突然有一阵风，即将落在他的身上时。
程器霎时调动起了内力，但马上又松弛了下来。
那手掌落在他的肩上，只是轻拍了两下。
“程门主节哀啊，没想到你也是镇北军之后。”书生安抚道。
程器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知道自己过关了。
他缓缓抬起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程器也没再受到刁难。
马车停在了熟悉的巷口，在漕帮的两位目送下。
程器下了马车，拐进了巷道。
可等回到草莽门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
如果以前草莽门的院子是破，那现在可谓是断壁残垣。
院墙几乎全部倒塌，院内更是狼藉一片。
砖石瓦砾间，隐约可见熟悉的木柱。
偏屋和主屋的位置，现在已是一片废墟。
空荡的视野内，只有那棵大树还伫立着。
树前蹲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两个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清了来人后激动万分。
“程...程哥，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本就瘦弱的甄无双，看起来又消瘦了几分。
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脸上更是鼻青眼肿。
小乞丐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同样挂了彩。
“这是...怎么回事？”程器问道。
甄无双和小乞丐，一左一右拽着程器的胳膊。
哭诉着这几日的遭遇。
搅得满城风雨的漕帮，最近不知怎么就偃旗息鼓了。
缓过劲来的四大门派，将所有的怨怒全部归结于草莽门。
起初找上门来，还打着切磋的名号。
可甄无双又不是武者，就没敢应下切磋。
这一下子全部露馅了，草莽门的学徒也被拐跑了。
但学费还在甄无双手里，四大门派便上门讨要。
甄无双本以为交了钱能息事宁人。
可四大门派得寸进尺，又开始索要赔偿。
甄无双实在没钱了，四大门派就二话不说，粗暴地打砸抢夺。
“我当初就应该听我爹的，好好学武！
“我要是个武者，又何至于被人如此欺负！”
悲愤交加的甄无双，环望着自家祖宅。
他哭喊着自己的不孝，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接昏了过去。
幸亏程器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
可又不知道该让他躺在哪。
程器看向小乞丐，小乞丐也摇了摇头。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谁都没有注意到，巷子的阴暗处，有个人影转身离去。
那个人出了巷道，来到程器此前乘坐的马车旁。
将草莽门发生的一切，全部复述了一遍。
书生沉思后问道：“王堂主，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王老虎挠了挠头，显然不善于这种脑力活儿。
“要我说，这狗屁草莽门，纯粹就是坑蒙拐骗的。
“口号倒是挺响亮，连百花门那群娘们都打不过！”
书生轻揉着额头，却仍是想不出个头绪。
诸葛哲身为临江分舵的军师。
他最开始便把目光，放在了草莽门的身上。
两个堂口的争斗，引子便是草莽门。
但问题也出在这，蒙面人若真是草莽门的。
四大门派找上门的时候，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门主挨打。
诸葛哲再次问道：“你和那两位蒙面人交手的时候，当真没有什么发现？”
王老虎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
但他又怕军师继续追问，连忙转移了话题。
“古墓这事，军师可得在舵主那替我美言两句。
“那墓里绝对有好东西，一千两都打不住。”
诸葛哲一听“古墓”二字，眼中多了一丝精光。
“跟你说几遍了，等这事完全确定了，再跟舵主禀报！
“现在先保密吧，等我回去查查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