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营地平常失踪几个人,并没有人在意。
但如果失踪许久的人,突然回来了,反倒是件稀奇事。
流民们的确不知道详情。
但贾富贵反常的举动,难免会引起注意。
最开始只有一两个流民,假装闲逛来到程器的草棚前。
闻着那浓郁的药味,看着沾血的布条。
治伤拿药需要不少银钱。
别说流民了,外城的普通百姓也承担不起。
而程器却像是不在乎一般,用的都是上好的伤药。
而且连贾富贵都成了跑腿小弟。
要知道这些住茅屋的人,可都是无利不起早。
流民们在背地里讨论,竟也猜测出了一二。
然后程器的草棚前,过来的流民越来越多。
他们也不是只看看。
有的人上午来了,还会帮忙打碗稀粥。
还有人让自己的孩子,采两朵野花送给程器。
等到程器伤愈钻出草棚时。
这些流民也从四处聚集过来,像是要为他送行。
突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挡在了程器身前。
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把孩子一个劲地往外推。
“能把我的孩儿也带着吗,让她给您当个仆人就行。”
有人开了头后,其他人也纷纷诉说着请求。
当大家都是流民的时候,互相之间会有嫉妒。
可当有人真正走出去了。
流民的所有情绪,便会被希望代替。
有气无力的男声,带着哭腔的女声,还有茫然的稚嫩童声。
各种声音灌进了程器耳内,让他脑子嗡嗡作响。
他也只是个将将活下去的人,哪有能力帮助其他人。
“都让让,聚在这干什么!”
贾富贵分开人群挤了进来,阴着脸扫视一圈。
转到程器这时,又换回了那副谄媚表情。
“程兄弟,刚刚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怕你身子虚走不了远路,我特地雇了辆马车。”
贾富贵拉着程器就要走,但流民们却不肯绕道。
贾富贵的脸上多了些怒色:“再不让开,明日可就没有稀粥喝了。”
那名抱着孩子的妇人看向程器,看到他没有任何反应后。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失魂落魄地走开了。
围聚的流民一一散去,他们各自回到了原处,眼神仿佛更加暗淡。
程器没敢再看一眼。
只是跟着贾富贵,直直地走向营地大门。
贾富贵频繁地回头张望,像是怕程器跟丢了。
这也让程器多了些怀疑。
等来到大门后,看着拉车的马匹,那鬃毛又顺又亮。
他的怀疑又深了一分。
自从北境战事爆发后,元国境内的马都被征调过去了。
地处北疆的临江城,车马行里只剩些劣马、老马。
哪还敢有这种上等好马!
程器原以为,贾富贵是听信了传言,想傍个大腿。
可他刚才竟用稀粥威胁流民。
负责赈济流民的官员,可是内城衙门的人。
这贾富贵要有这么大的本事,又何必找他呢。
程器站在马车前,并没有着急上去。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又让贾老兄破费了,人有三急,容我方便一下。”
“那正好,我也想去方便一下。”贾富贵笑了笑。
两个人一同进了树林,各自找了一棵树
程器趁机召出一具分身,自己则躲到了树干后。
等到分身和贾富贵离开后,程器这才闪身出来。
他压着脚步走到树林外围。
透过树干的缝隙,看到了马车已经驶动。
速度并不是很快,像是刻意在拖延着。
这也让在树林里穿梭的程器,得以跟得上去。
马车行驶到岔路口。
直行才是临江城的方向,车夫却赶着马车拐弯了。
马车拐去的方向,路两旁光秃秃地没有遮掩。
程器只得等到马车远去后,才钻出树林,跟着车辙追了上去
一直往前走了大半段,程器却看着周围环境,越来越眼熟。
那夜他从树林脱身后。
分身也是跟着红眼怪人,来到了这附近。
程器一瞬间想明白了所有,继而杀心四起。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声惨叫!
程器赶忙加快步伐,终于追上了停下来的马车。
“人呢!我要的人呢!”
马车的旁边,站着一个浑身被黑袍包裹的人。
黑袍人的脚下,是那名赶车的车夫。
干瘪的身体,只剩骨架撑着。
瑟瑟发抖的贾富贵,拉拽着程器的分身。
他哭喊道:“公子,人就在这啊!”
黑袍人直接掐住贾富贵的脖子,正要将他举起来。
却突然嗅到了什么,将贾富贵扔到了地上。
贾富贵看看马车旁的人,又看看来时的方向。
他大叫一声:“鬼啊!”
贾富贵爬起来正要跑,却被程器的分身死死抓住。
而程器此时也走到了马车前。
他看着那黑袍人,没有任何犹豫。
三具分身同时化现而出,将黑袍人包围在了中间。
黑袍人却死盯着程器,喉咙间挤出一声低吼。
“两次没有吸食到你,这次你绝对跑不了了!”
程器没有过多言语。
随着他心念一动,三具分身一同冲了上去。
黑袍人嘶吼着想扑向程器。
却被凭空出现的三股力量,牵扯在了原地。
那黑袍人如同一只无头苍蝇。
不论想冲向何处,都被分身的拳头逼退回去。
黑袍人恼羞成怒地喊道:“你使得什么邪术!”
程器没有搭理他,而是走到了贾富贵的面前。
贾富贵惊恐地想退后,却被分身束缚住动弹不得。
“你...你是人是鬼!”
程器没有回答他,而是一巴掌抽了上去。
“那些失踪的流民,和这些有没有关系?”
贾富贵的上下牙不停地打颤,说话更是带着哭腔。
“不关我事啊!是他说做工的流民气血足。
“我是被威逼利诱的,我只是想活下去!”
程器回头望了一眼:“他是谁?”
贾富贵欲言又止,当看到程器那杀人的眼神。
他这才磕磕巴巴说道:“马...马…内城的马公子!”
程器总觉得“马公子”三个字,应是在哪里听到过。
“镇山门!胖管事!”
几息过后,他突然想起来了。
程器猛地回头看向黑袍人。
正被围攻的马公子,衣服在打斗中扯碎。
裸露出来的皮肤,凸起的血管清晰可见血液流动。
如同一条条游动的红色小蛇。
分身的拳头攻击何处,血液便游动到何处。
“我搬运气血数十人,如今血凝如甲,你以为你伤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