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沉默不语。
隐匿……仅仅只是这两个字，便让他对孟凡疑心再起。
越是回忆孟凡做的那些事情，李世民就越是无法原谅孟凡，这不是简简单单一句真相并非他所想便能解释的了的。
更何况，有些事情，孟凡确实是做了。
房玄龄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在看到李世民的脸色后，他再三思索，还是闭上了嘴巴，甚至伸手拦住了一旁想要开口为孟凡辩解的杜如晦。
他轻轻对杜如晦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劝解陛下的时候，有些事情，陛下可以轻轻抬手放过，可有些事情于陛下而言是底线，触碰了就绝对没有原谅的可能。
孟凡就已经踩到了这条底线。
杜如晦抿了抿唇，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而同样察觉到李世民的神情和疑虑的五姓七望，并没有放过这个打击孟凡的好机会。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不同意与薛延陀合作呢，合着当初的反叛是为了自己当皇帝是吧？”
“本来就有反叛之心，赵吉更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好的想法，贪心不足，野心日渐膨胀，这才有了日后反叛之举！”
出身五姓七望的崔仁师和崔国公对视一眼，此话不适合由身处高位的崔国公来开口，但崔仁师的身份刚刚好。
崔仁师没有放过孟凡的意思，话里话外都在踩着李世民的底线疯狂起舞，让李世民对孟凡的警惕更上一层楼。
“当真是好一个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孟大人呢。”崔仁师一脸阴阳怪气的看着不远处的孟凡，想要借此机会一举把孟凡彻底打入谷底。
他的话音刚落下，不远处的袁天罡就大声怒斥起来：“住口！老师绝不是这样的人！”
说完，袁天罡就愣住了。
这一句为孟凡辩护的话，宛若本能一般，片刻未曾多想，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是本能之后，袁天罡就不由得多想起来，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很多过往的回忆。
当年那场叛乱……袁天罡也参加了平叛之举，孟凡所作所为，他亲眼所见，无从抵赖……
“他不是这样的人？呵！”崔仁师闻言冷笑一声，他用力的甩了甩衣袖，大步向前一步，浑身上下气势压人，背靠五姓七望的那些官吏们虽然没有开口，却全都站在他的身后，摆出一副无形之中为他撑腰助威的姿态。
崔仁师看向袁天罡的眼神中尽是嘲讽之色，语气颇为不屑：“袁统领，袁大人，难道还不知晓当年叛乱之事？”
袁天罡面皮微颤。
他知晓，他当然知晓，毕竟，平叛一事他同样参与了。
刀戈兵刃交接之声不绝于耳，鲜红刺目的颜色……袁天罡控制不住的眼皮颤抖着。
而崔仁师并没有就这样轻易放过袁天罡，他还在继续大声质问着。
“事实胜于雄辩！”
“你口口声声称呼他为老师，难不成你还想要为这个罪人辩解吗！”
“你将大唐，将陛下置于何处！”
崔仁师神色激烈，言辞如刀，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击在袁天罡的天灵盖上，三言两语之间，已经从简单的质问上升到了怀疑袁天罡忠心的地步。
袁天罡沉默不语，没有再开口，他静静的抬头看向天幕，心中仿佛在恳求，恳求天幕能让他看到想到的那一幕吧！
……
画面中。
得到孟凡的命令，李淳风等人面色凝重的退下，他们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他们。
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要养好精神，随时准备出击。
所有不良人全部都行动了起来。
是夜。
月如银盘，流水一般的月光洒落在整个长安城内。
三更天的锣鼓已经敲响，长安街道上静悄悄，除了打更人手中摇晃的纸灯笼和踢踢踏踏落在青砖石板上的脚步声之外，便再无任何其他声音。
然而孟府外，却出现了一个挺拔的黑色身影。
身形一转，黑色身影矫捷的跳上了院墙，然后轻松地进入了孟府之内，然后这位不速之客便看到了院落内的景象。
一张案几，两把竹椅。
案几上放着一坛温过的酒水和几个杯盏。
一袭青袍宽袖的孟凡坐在椅子上，正不急不缓的品尝着酒水，他抬头就和出现在院落内的不速之客视线相对。
孟凡轻轻一笑，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仿佛一点也不奇怪，为何袁天罡会出现在这里。
袁天罡同样如此，他也没有开口询问，为何都这个时辰了，孟凡还会在院落内赏月饮酒。
这于他师徒二人而言，是一种无需多言无需解释的默契。
孟凡靠在竹椅上，就静静的看着袁天罡朝着他的方向走来，然后坐在了旁边那把空着的椅子上，接着看到袁天罡动作自如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动作如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这样做过不止一次。
而事实的确如此。
孟凡和袁天罡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二人就这样相对饮酒。
明月高悬。
寂静无声。
彼此之间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只有他们才明白的默契。
却也因为往日师徒之情的荡然无存，使得这原本应该默契的气氛中多了一分肃穆。
你一杯我一杯，袁天罡甚至会在孟凡酒杯空下来后，主动伸手帮孟凡斟酒。
终于。
坛子中的酒水饮尽，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醉意，袁天罡的目光从天上的明月转到了身侧的孟凡身上，他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复杂：“……宫中之变，是否您所为？”
到如今袁天罡依旧对孟凡保持着敬称，只是他不再称呼孟凡为“老师”了。
话一问出口，袁天罡的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孟凡抬眸，点墨般的眼瞳在一旁烛火的照耀下，仿佛有团团火光在其中跳动。
孟凡就这样注视着袁天罡片刻，接着轻松地笑了笑：“天罡，似乎你我师徒好长时间没有下棋了。”
“上次……好似还是在一年之前了？”说着孟凡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和袁天罡对视：“可否与为师再下一盘棋？”